第105章 立誓(1 / 2)

黯淡、殘破的落霞鎮在這一夜裏,終於染上了落日般的光輝,火焰在夜幕中跳躍著,將周遭所有的一切映染上斑駁的光,借著這光再看這城,到處都是比落霞更加濃烈的血色,混雜著殘肢斷臂,不甘倒下的屍骸還怒瞪著雙眸,毫無生機的眼瞳上倒映著跳動的火光,令人駭然。

隨著駐守軍士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這場戰鬥變成了單方麵的屠殺。攻入城中的魔靈們嘶笑著殺戮著眼前的生靈,鮮血讓他們癡迷,刀刃撕裂肉體時的觸感讓魔靈體內的力量激蕩不已。

新兵半靠在黑暗的陰影中,每日都會擦得鋥光瓦亮的戰甲上糊滿了鮮血,整隻左手不知道被誰砍斷了,肩膀處的傷口血肉模糊,可以清晰的看見其中白色的斷骨。而他僅剩的一隻手死死拽著老狗的領口,老狗躺在地上,身上也是鮮血淋漓,老狗閉著雙眼,像是安靜睡去,然而逐漸消退的體溫卻分明告知新兵--這人早已死去。

他們今日本不需要輪值,所以最終都回了休息處。在魔靈攻入城中的時候,新兵尚未穿好戰甲,老狗就已經提刀衝在了最前線。然而當新兵在混亂的戰場中再看到老狗的時候,卻是眼睜睜看著老狗被兩個魔靈戲弄著,最後一刀穿透了老狗的心髒。

那個在軍隊中待了大半輩子的老兵,那個在浴火紀年中從未退卻過的老兵,那個老是嘲笑他的老兵……卻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竭力舉起手中的長刀,試圖向魔靈揮劈。

然而長刀剛剛舉起,便已墜地。

隨著長刀一同倒地的,還有老狗的屍體。血汩汩從他心口湧出,染紅了他身下好大一片土地。

後來發生了什麼,新兵已經記不太分明了。他隱約隻記得自己瘋了一樣衝向老狗的屍體,中途遇到了幾個魔靈,卻都是不管不顧地強行突圍,胳膊是在什麼時候被砍掉的……他根本想不起來。

他用著自己僅剩的一條胳膊,竭力將老狗拖到了陰影中。新兵感受著手上逐漸消失的體溫,茫然看著這座已經陷入魔靈狂歡的村鎮,火光躍動著,甚至連明月的光輝都黯淡了幾分。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一切都太過突如其來,讓他根本無法接受。縱然落霞鎮本身就很殘破,城門也不堪一擊,但是憑借軍士們對城牆的重重把守,以及無時無刻的檢察督視,根本不至於在眨眼間便被攻破,甚至……來不及發出警報聲。

隨著又一個軍士的倒下,這場屠戮的狂歡似乎走向了尾聲。剩餘的魔靈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大聲炫耀著自己剛剛擊殺的人數,好像人類在他們眼中,不過隻是卑微的螻蟻。

街道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從城池內部一路沿著道路往城牆這邊走來。雖然腳步聲嘈雜,但是新兵卻分明從中聽到了一個自己熟悉的腳步聲。

這個腳步聲越來越近,像是一步步敲擊在新兵的心頭,逼退了縈繞在新兵心頭的迷惘。新兵忽然回過神來,從心底噴湧而出的憤怒甚至逼退了恐懼和悲傷。

--他們怎麼敢、怎麼敢抓走柯婭!

新兵僅剩的那隻手猛然抓住了被老狗握在手中的兵刃,憤怒如同烈焰一般灼灼燃燒著他的每一寸神經,他倏地從角落中衝了出去。毀於一旦的城池,慘死的戰友,被俘虜的心上人……這些事情沉甸甸壓在心底,讓他第一次產生了想要將魔靈斬盡殺絕的衝動!

但隨之出現在眼前的一幕卻將他死死地釘在了原地,寸步難移。

那個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那個他願意付出一切去保護的人……分明是站在地位更高的魔將身邊。她們一路從魔靈身邊悠然走過,魔將低聲和她說著什麼,那人微微點頭,不置一詞。

“……柯婭。”

這個名字被新兵無意識地念出口,夾雜著歎息,卻又如同悼念。

那個如寶石般瑰麗動人的女子敏銳捕捉到了這一聲輕微的呼喚,抬眸看去,視線剛剛好撞入新兵的眼瞳中。她眼睜睜看著新兵眼底的那簇跳動的火焰逐漸熄滅,最後化作一攤冰冷的灰燼,再也無法燃燒。

僅此一眼,便已了然。

周遭的魔靈冷不丁看到一個幸存的人類,下一刻便蠢蠢欲動想要將這個人頭收入囊中,卻見女子抬起一隻手製止住了所有人的舉動。

而新兵站在原地,任由自己的感情湮滅在深不見底的絕望和悔恨中。隨後,快要將他燃燒殆盡的憤怒從骨子裏逐漸滲出,每一滴血液都在這樣狂躁的情緒中蒸發殆盡!

他執劍衝上前去,劍鋒直指那個他曾經想要保護一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