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殃。”季離歌頭也不抬地喚出聲，然而聲音遺落在空蕩蕩的房間裏，並沒有任何回應。
直到這時，季離歌才想起來遲殃正在忙著調度眾軍，並沒有陪在她身邊。
她歎口氣，緩步走出有些沉悶的房間。門外夜幕已經降臨，銀白色的月光薄薄地鋪在地上，像是靜謐的湖麵，走上去仿佛都會蕩起漣漪。
季離歌抬首看向遠方，借著淺白月光，主都的景象一覽無遺。街道兩側的民居中，燃著璀璨的燈火，從窗口中隱約能夠看到有人影晃動。走街串巷的小商販們挑著擔子或者拖著獨輪車，悠遠的吆喝聲穿過層層距離，終於消散在空氣中，偶爾有小孩子會從家裏跑出來，踮著腳向商販購買商品，星空在城池的上方無聲而緩慢的旋轉，顯得無比平穩和安寧。
可是在這樣看似平靜祥和的城池之外，戰火與死亡依舊在不停的發生。城牆如同一道屏障，將硝煙和烽火都擋在了外麵。
季離歌垂下眸，抬腳往前走，繞過兩個走廊之後，她輕輕推開了一扇門扉。
房中非常安靜，隻有幾乎微不可察的呼吸聲，藥物的氣味在整個房間肆虐著，頗為難聞。君斂和她的兩名魂侍都安靜地躺在房中，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幾乎就會讓人覺得這裏擺著三具屍體。
君斂在聖泉一戰受到致命創傷，生機微弱，契約幾乎無法從君斂的體內獲取絲毫力量，僅剩的力量已經無法維持君衡、君役兩名魂侍的基本活動。同樣也是因為契約感應的微弱，兩名魂侍的賜福也無法傳達給君斂。
而因為君斂曾經被絕崖草所寄生，絕崖草殘存的力量波動還籠罩著她，以至於君斂無法接受其他魂侍或是召喚者的治愈。
在所有人的眼裏，君斂是所向披靡的首席指揮官，是屢戰屢勝的優秀軍團長。可是即便身側有魂侍相伴，身負賜福之力，她也不過隻是個常人而已。
“我們又丟失了一座城池。”季離歌忽然開口，聲音冷冷清清的摔落，碎裂了一地。
“那個混入城池中煽動民眾情緒，和魔靈軍團裏應外合的人還是沒有抓到。”
“軍團鋪開太寬廣，我應付不了，隻能集中駐守核心城池，防止更大的損失。”
“囤積的軍糧已經不足三月使用，在謠言的蠱惑下，願意協助我軍的民眾數量一直在流失。”
……
季離歌孤身一人坐在君斂的床邊，像是彙報工作一般，一條條細數著今日處理的軍務，而安靜躺在床上的君斂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季離歌歎口氣，沉聲說道：“在軍團收縮防禦之後，南方陸地的無暇城，背靠南方陸地的核心城池，但是左右兩側因為環境惡劣的原因，沒有城池支援。我準備在那裏布局，引誘對方出手，再一舉抓獲。”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補充道：“如果成功，我們或許就能粉碎謠言，但是如果失敗……我們可能會失去更多的民眾支持。”
淺白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剛好映在君斂異常蒼白的臉上。她閉著雙眼，看不到有任何的反應。
“……你怎麼還不醒來。”
季離歌的聲音忽然放輕，卻帶上了一點慍怒。她站起身，一把推開窗戶，遠處街道熙熙攘攘的聲音微弱的飄進房中。
“我從來不在乎這片土地上的生靈，也懶得去管他們的生死存亡。隻要遲殃還陪在我的身邊，我什麼都無所謂。”
“……那你呢？你也不在乎嗎？”
“這片土地和上麵的生靈是你所追逐的信仰，是你不肯放手的希望，是你此生的執念！為了這片土地上的生靈能夠不再遭受戰火的威脅，你已經拚搏了這麼多年，已經付出了那麼多代價。”
“你要放棄了嗎？你要妥協了嗎？”
“我要你記住，我之所以站在這裏，隻是因為主帥是你。如果你再也無法醒來或是幹脆就此死去，那所有的計劃都將不複存在，這片土地也和我再無瓜葛。”
季離歌推門離開房間，末了扔下最後一句話：“我會親自去主持這場戰役，如果我歸來時，你還沒醒，我就帶著遲殃避世隱居，再不出現。”
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而同樣安靜躺在一旁的君衡和君役二人，卻是突然動了動手指，像是終於聽到了契主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