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後悔了麼!”
Samele傳來的兵戈之音早已戛然而止,但是他的那一句質問卻依然在山洞之中縈繞不去。
Joker站在那柄插入地上的長槍旁,微垂著頭。繁複的法陣外圍已經全部亮起,力量源源不斷輸送進去,神秘的陣紋泛著瑩瑩微光,呼吸般起伏明滅,纏繞在那柄黑色長槍之上的鎖鏈寸寸斷裂,僅剩下最上方的五條鎖鏈依舊鎮壓著它。
再有一段時間,他就能夠完全破除掉這個壓製了王將上千年的封印,他已經能夠聽到那柄長槍因為即將重獲自由而發出極低的咆哮。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山洞之外的元素風暴依舊肆虐著,錯亂的元素將外界所有的聲音、光線統統阻擋在外。但是傳輸進法陣的力量將Joker和法陣完全連接在一起,第一條鎖鏈崩碎時,Joker便聞嗅到了外界戰場上濃重的血腥氣;第二條鎖鏈崩碎時,他聽到了戰士們拚殺時發出的嘶吼聲,兵刃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每一條鎖鏈崩碎的刹那,都無聲擴大了他的感知,縱然他身處山洞之中,卻依然對外界戰場的進度了如指掌。
Joker看著獨立軍聚集為劍,賭上全部的生命和信任,強行為君斂等人破開一條道路;看著麾下的魔靈及魔將竭盡全力,卻依然無法阻止獨立軍的逐步逼近;看著那眾多的獨立軍士明知螳臂當車,卻執著地留守布防,接二連三戰死在沙場……
巔峰之戰的記憶穿過重重時光,英勇無畏的軍士,孑然一身的魔靈,都於此刻重疊,兜兜轉轉間,光與影再度交鋒,烽火將兩個種族盡皆點燃,雙方都死傷慘重。
“複生她,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巔峰之戰爆發的前夕,他和張啟墨並肩站在這片土地之上,張啟墨看著夕陽一點點落下,赤色的陽光像是要將整片草原點燃。
“再見她一麵,真的有那麼重要麼?”他沒有回答,隻是依樣反問了一句。
彼時張啟墨沉默半晌,忽然嗤笑一聲,“都是瘋子。”
他們傾覆世界,背棄信仰,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卻隻為了那般渺小的希望,瘋狂而愚蠢,卻固執不肯回首。
“複生她,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可這句話穿越了千年的時光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卻帶上了一絲漫不經心,Joker仿佛看到那個已被信仰之力焚燒殆盡的張啟墨站在他的麵前,眼瞳清澈,再沒有半分執念。
“當然。”Joker低聲答道,聲音在山洞中回響。
“祁木。”雁霏最喜歡含著笑叫他的名字,這讓他覺得自己的名字都染上了她的一絲明媚。
她是天底下最驕傲的副官,是烈焰中催生出的玫瑰,明媚張揚,暗藏鋒芒。她曾率領著千軍萬馬征戰沙場,她如同最鋒利的長劍,所及之處,魔靈都盡皆避讓。
身為久經沙場的魂侍,他第一次生出了除忠誠之外的別樣情愫。祁木小心翼翼掩藏著自己越發炙熱的感情,殷勤地守護在雁霏的身側,竭盡所能來嗬護這朵從亂世中綻放的玫瑰。
可是祁木忘了,他雖然是攜異世之力而來的魂侍,卻終究不是神靈。
一片兵荒馬亂間,那朵傲然於世的玫瑰猛然折斷,脆弱的花瓣被踐踏入土,連帶著根莖都一並被拔出,被人隨意丟棄在一旁,在混亂的戰場上逐漸枯萎。四濺的鮮血鋪就成戰場上最嬌豔的紅色,刺得雙眼生疼,被戕害的屍骸倒在一片血汙之中,那雙眼瞳直視著天空,雙唇緊閉,再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彼此相連的契約寸寸皸裂,故土的召喚應約而來,巨大的拉扯力拽著他,想要將他帶回異世。
“不--不--”
祁木掙紮著,全身的力量驟然炸開,抗衡著故土的力量和呼喚,他的心口傳來劇痛,像是心髒被碾壓成渣。
在重壓之下,他艱難地走向那個支離破碎的屍體,縱然臉上沾滿了血汙,但她依然是那麼美,美得讓人撕心裂肺。祁木顫抖著雙手拭去雁霏臉上的血汙,可是透明的液體從他的眼眶中低落,混入血汙之中,暈染成一片狼藉。
祁木懷抱著那個他願意付諸生命去守衛的女子,跪倒在戰場之上放聲大哭,哭聲淒厲而尖銳,驚起滿天飛鳥。
天啟四年一月,總帥副官雁霏,率三千軍士阻截魔靈,戰死月崖。
自雲霏死後,祁木一度在大陸上銷聲匿跡,再度出現時,卻是以魔靈的身份刺殺魔王!
行刺的長劍被折斷,劍身碎裂一地,祁木被一掌擊飛,身體毫無緩衝直接撞上厚重的牆上,肺腑震顫,鮮血霎時從喉中湧出,嗆咳了一地,滿嘴苦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