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誰的命令,概不接受!我葛先才不是怕死,也從不做無代價之死。一些發號施令者,不知地利,不知敵,不知己,不了解用兵之真諦,在地圖上紅藍鉛筆亂劃,命令亂下,不知冤枉斷送了多少部隊。要我的命可以,要我二十八團做無意義犧牲,辦不到!軍長認為,劍霞墟之敵非掃蕩不可,這一點我雖有同感,但本團無能做不到。軍長可在貴軍中派一個團來接替本團任務,不是解決問題了嗎?至於我抗令不攻,另案議處。不過我提醒軍長,貴軍之團能夠辦得到的,我自信也能辦得到,我認為自己辦不到的,貴軍任何一團諒也辦不到,徒勞無功,枉自犧牲。另一辦法,配屬我四門山炮,我包打劍霞墟,請軍長斟酌決定。”
不僅二十八團沒有山炮,預十師也沒有山炮。
如果按照葛先才說的另一辦法,三十九軍配給他四門山炮,這攻打劍霞墟的問題不就解決了嗎?然而,三十九軍是不會給他山炮的。這位軍長會想到問題的另一個方麵,倘若給了他山炮,他依然不攻劍霞墟或者是依然攻不下,自己的山炮,豈不是壯大了他人的力量麼?國軍之間的相互猜忌,就如同戰鬥間隻要一亂即潰、一撤就散一樣,亦是頑症之一。
誠然,按照葛先才的性格,隻要真的給他配屬了四門山炮,他是絕對會真的包打劍霞墟的。他說出的話,絕不會收回!
軍長對葛先才提出配屬山炮的事避而不答,隻以命令相脅;葛先才抗命到底,毫無半點鬆動。電話再一次被“啪”的掛斷。
此時,是上午時光。葛先才硬是按兵不動。
下午,預十師師長給葛先才來了長途電話,雲,本師奉調安徽另有任務,二十八團即刻歸還建製。
葛先才率領二十八團安全回歸預十師後不久,三十九軍軍長陳安寶,在攻打南昌中陣亡,全軍官兵損失過半。
這次劍霞墟抗命不攻,葛先才當然是為了部隊不作無謂的犧牲。但僅僅才幾個鍾頭,命令二十八團“排除一切困難進攻劍霞墟”的戰區長官司令部就又將二十八團調回預十師,從兵力調配這個角度來說,真正的比“朝令夕改”還改得快。國軍弊病之一斑,又得窺見。隻是這種調兵遣將朝令夕改的弊病,此時又呈現在衡陽之戰、也就是葛先才自己所在的第十軍麵前。就如同第十軍炮兵營去接收山炮,卻又突然被命令歸屬第一炮兵旅去駐守全州一樣。而那個放棄衡陽飛機場擅自南撤的五十四師步兵團,焉知是不是也得到了突如其來的一紙調令呢?或者可以這樣猜測,這個步兵團,也是明知道衡陽是守不住的,與其死在飛機場,不如保全五十四師的實力,因此在五十四師的默許下,對進攻飛機場的日軍稍作抵抗,便連招呼也不打,走了。
國軍友軍之間的配合,便是這般而已。故而奉命死守衡陽的第十軍軍長方先覺在聽到第五十四師之步兵團擅自南撤,去向不明的消息時,說的便隻是“我知道他們是靠不住的,靠不住的。走就走吧,走了也好。咱們還是靠自己。”方先覺見這種情況已經見得多了。他隻能命令自己的部下拚死抵抗。
當葛先才聽一九〇師副師長潘質一說那十萬火急的求援,就明白了“求援”的意思,他知道一九〇師師長容有略的難處。容有略是常德之戰後才由第十軍參謀長調任該師師長的,到任不久,對師內的事還較生疏,又兼有書生之氣,他是有苦難言,亦不敢言。
葛先才考慮了一下後,對潘質說:
“東岸市區,以目前一九〇師的裝備兵力而言,確難固守。我的想法,應該將一九〇師撤回西岸,這樣一則加強城內兵力,再則穩定貴師軍心。但想法歸想法,必須得到軍長同意。若我單對你說幾句同情的話,於事無補,必須能解決問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