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3)

這天上午六時後,日軍如同往常一樣,停止攻擊。

老癟伏在地上,嘴裏不住地念叨著。他現在念叨的已經不是想喝一碗湖南的壺子酒了。壺子酒,早已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他現在念叨的,是能吃上一口人吃的菜。

他和弟兄們,從開戰後的第十天開始,吃的便是爬滿蛆蟲的醬菜。

爬滿蛆蟲的醬菜,不僅是他和弟兄們吃,就連方先覺、葛先才他們也隻能以此下飯。因為除此以外,別無佐餐之物。

我叔爺說,這醬菜,是衡陽城內兩家大醬菜園的。這兩家大醬菜園,每家都有幾百個露天大醬缸。那規模,在衡陽是數一數二;那品牌,也是衡陽的老大老二。我叔爺在第三次吃糧吃到衡陽時,就吃過這大醬菜園的醬菜。他說那醬菜的味道,嘿,蓋過全天下。可是當他從衡陽血戰逃生出來後,隻要一提到醬菜,他就連連地呸個不停。

“惡心哪,醬菜上全是這麼大一條的蛆哪!”

在大戰即將開始之際,醬菜園的老板和夥計全都隨著疏散的人們離開了衡陽城,無人管理的醬菜園成了廢墟。大戰一打響,醬菜缸子或因日軍飛機轟炸時,蓋子被震落,表麵為泥土灰燼掩蓋;或被敵彈擊破……正值炎熱天氣,醬菜焉能不壞?當第十軍軍部後勤人員發現這些醬菜缸時,始是欣喜不已,總算找著有鹽味的菜了,可走攏仔細一看,缸中皆是巨蛆湧動,令人作嘔。後勤人員向長官報告,長官問在別的地方還找到些菜蔬沒有,答曰全城民房都被燒毀,什麼也找不著,隻有這起蛆的醬菜了。長官說醬菜有鹹味,弟兄們打仗不吃些鹹的不行,把那一缸一缸的醬菜統統運回來,吃時將蛆洗掉、扒掉,吃的人眼不見不就沒事了。

於是,一缸一缸湧滿蛆的醬菜進了軍部、師部、團部……

然而任憑炊事兵再洗、再扒,醬菜裏的蛆也不可能全部去掉。我叔爺他們雖然見著帶蛆的醬菜惡心,卻不能不吃,吃時還免不了恨恨地說,反正是老子吃你,不是你吃老子!但很快,就連這種帶蛆的醬菜也沒有了。

我叔爺和老癟他們已是麵黃肌瘦,雙眼深陷,宛若鄉裏人說的癆病殼子。

老癟在念叨著有菜吃就好時,吊著一隻手的宮得富叫了起來。

宮得富叫的是,他媽的我們怎麼這麼哈,守著魚塘不敢去抓魚吃?!

原來他們奉命改守的陣地前,有一連串大小魚塘。魚塘對麵,便是日軍。一直守在這裏的士兵們雖然早就想打魚塘的主意,但長官有令,不準下塘捉魚,防的是日軍突然開火,枉自送了性命。

此時,宮得富這麼一叫,把士兵們早就想抓魚為食的欲望煽動起來了。但還是有人說:

“這、這去抓魚,違犯了軍令怎麼辦?”

宮得富說:

“到了這個時候,眼看著有魚不去抓,等著活活餓死啊?!”

我叔爺立即跟著說:

“對啊,我們若是活活餓死,鬼子打過來,誰去抵擋?!不過,我有一個可免處罰的辦法,我們抓了魚後,立即給營長、團長送幾條大魚去,再請團長給師長也送上幾條……”

我叔爺的話還沒說完,曹萬全便接了過去:

“林滿群的辦法好!這樣,長官就不會吭聲了。官不打送禮人嘛。”

這些曾經的兵販子,他們的膽子就是比一般的士兵大,歪點子更比一般的士兵多。

就連幹過兵販子的排長也跟著說:

“我看這個辦法行。現在的問題是,如何下塘去抓魚。”

一直沒表態的老癟見排長發了話,從地上站起來。

老癟一站起來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