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秀才在民間特別是在偏遠文化不發達的地方地位是非常高的,因識字有文化所以很受推崇。而且大晟對此每月也有發給極其豐厚的糧食補貼並且免除了人頭稅、徭役,按理說你們家也不會落魄至此。為何你卻成了咱們安家的奴婢?”
“娘娘說得不錯,奴婢家在那時也算得上是村裏的富足之家,又有著父親這位秀才,在村上地位也是極高的……都說世事無常,奴婢也沒想到災難就來的那般突然。奴婢家在南方,農戶們都以種植稻穀為生。那一年也是差不多這個月份,稻花香過了留下一串串綠油油的稻穗,漸漸壓彎了稻杆,是個豐收的一年。人們都沉浸在一片稻香暖暖的喜悅裏,誰能想到就一晚,僅僅一個夜晚……什麼都沒了。打開房門入眼的盡是一片淒涼,光禿禿的水稻,光禿禿的樹,光禿禿的山……倘若……倘若沒有那場蟲災父親是否能夠活到現在呢?他卻在那般的情況下倒下了,在饑寒交迫下含恨而終了。娘娘,奴婢時常在想,若是父親沒有將大半口糧讓給我是不是就能挨到老爺路過被救下來呢?他還沒受到奴婢盡的一點孝道……”
她聲音漸漸哽咽有些不受控製了,全然忘記了嚴苛的宮中禮儀,此刻她就想將內心多年積發的苦痛釋放出來,那些如山崩海嘯飛雨狂沙般的痛苦。娘娘是個讓人感覺溫暖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在她麵前她想不顧規矩的發泄一次,僅一次就好。
鬱清自知自己觸發了她感情痛苦的棱角,也由得她哭泣流淚,因為鬱清知道長久以來堆積的痛苦埋怨會折磨斷一個人的神經。理智素養、人格道德會通通化為飛灰,摧殘人整個世界。鬱清想了解他們知道他們的故事,可是卻忘了他們是活在這個社會下層的人,他們的過去他們的故事,精彩卻往往帶著血般悲慘的色彩。她卻在不經意間揭露了人家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痛苦。
對不起,素雪。
這句話到嘴邊,可是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連安慰,都顯得是那麼蒼白無力。
鬱清靜靜的看著她,唯能做的便是遞上手絹,默默等待。
“請娘娘恕罪,奴婢失禮了。”素雪擦擦臉頰殘留的淚水,定了定神,又不懂聲色的將鬱清遞給她的手絹攏在袖子裏,心道若是娘娘沒有記起便不還給她了自己好好珍藏著。
“無礙。”鬱清起身,順手將之前喝藥時放下的書關上,平整的放在其他書之上。“也坐了大上午了,出去走走。”
自家娘娘自從大病醒來過後小講究真是越來越多了,看不得一點不平整,有一丁點不稱心的地方都要把它屢直了才行。素雪看了看手中的空藥碗:“娘娘,都這麼多天了,還是將藥停了吧,是藥三分毒……”
“再過幾天吧,有確切的消息再說。做戲得做全套不是?”鬱清兩指拈起一縷烏黑的發絲在耳後緩緩打著圈兒,纖白的手指在黑底上金陽下顯得十分晶瑩剔透,而她神色冷漠。
花廳的宮婢們見到鬱清過來紛紛起身行禮。鬱清走近好奇的拿著她們的繡品一幅幅觀賞,在前世鬱清就對刺繡這類的東西很好奇,因為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光憑一針一線就能製作出羽羽如生如詩如畫的美麗圖景來。四繡中她尤其喜愛蜀繡。
“怎麼僅見花草?會繡動物嗎?你們擅長什麼?”鬱清頭也未抬輕聲問道。
周圍宮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著要不要說出自己的刺繡特長。終於還是有一個膽大的婢女先出聲道:“回娘娘,奴婢擅長繡蝴蝶和花鳥。”
鬱清轉身看她,是個長相十分靈秀的女孩子。
有一個人發言緊接著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奴婢擅長繡蓮和蜻蜓。”
“奴婢擅長芙蓉鯉魚。”
“奴婢擅長繡鴛……鴛鴦……”,她聲音越說越小頭越埋越低,臉紅到了耳根處。鬱清轉眼看她,隻瞧見了一個黑黑的頭頂。
其實大家都會繡鴛鴦,隻是會繡是一回事。偌大的皇宮裏大半是女眷小部分是太監更小部分是侍衛,即便會繡也沒處送,所以大多都是以繡製花草蝶鳥為主題。鴛鴦會繡拿手到不至於,況且也沒有人會如她這般說出來是自己最擅長的。你說你一個小丫頭好好的花鳥不繡繡什麼鴛鴦啊?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自己春心萌動心有蕭郎麼?不過哪個少女不思春呢?也怪這丫頭實在是太過實在了。
鬱清被這一弄更覺得心情格外舒暢,見周圍宮女都臉帶笑意,便饒有興致的道:“抬起頭來。你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奴婢名叫鴛鴦。”那丫頭福了福身抬起頭來怯怯的道。
“哦……鴛鴦……鴛鴦……”鬱清緩緩的吐出她的名字,心道還真是人如其名。鴛鴦,擅長繡鴛鴦的鴛鴦。轉而又出乎意料的問道:“可是有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