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灌下了好幾杯酒。美人細膩的葇荑與華豔的熏香氣讓他目眩神迷,幾乎不曾軟倒。

這是嬈燕坊的船。一樓是開闊的宴會廳,設紫檀長幾二十張,枝型燭台上百架,船頂吊煌煌紅燭燈塔,二樓三樓皆可憑欄俯觀盛宴。除了嬈燕坊,江南再無二家能擺出這樣的排場。

魏年不過一個七品小官,仗了巡撫的勢,難得來此樂上一樂。一支提燈舞的《三更蓮》剛剛舞畢,舞姬們就紛紛散到桌邊,嬌言軟語地勸酒。有把持不住的,已經喝的言行無狀了。

“嘭,嘭嘭;嘭,嘭嘭。”清脆的鈴鼓聲響起,身著一件桃紅褙子的高挑麗人不慌不忙地敲著鈴鼓,繞了大廳一周。所過之處,人們漸漸安靜下來。

魏年知道,她是本席的行令官,名喚桃朱。

賈善喝大了膽兒,捋著舌頭向桃朱道:“桃…桃…桃,朱!你和爺說,那黑不溜秋的一大根,是件…嗝,是件罕物。怎麼,還…還不給爺們兒看看?”

好問題。魏年想,他也好奇的很。自從進屋後,在宴廳的盡頭就有一大根柱子樣的造物,直通到船頂,隻是混在黑影裏,看不清。

桃朱斜飛了鳳眼,向那賈善細細打量一會,遂舉杯笑道,“賈大人,您再喝三鍾,桃朱就如實告訴您。”

賈善撇撇嘴,命身邊的美姬給他斟上三鍾來。喝到第二鍾,他便頭暈耳熱,第三鍾時,他得意地想站起來,腳下卻發軟踩空,直直撲到席麵上去了。一時酒杯亂滾,油肉四濺,周圍人都唬了一跳。桃朱慢條斯理地擦擦嘴角,吩咐道,“剔紅,剔翠,賈大人醉了,扶到雅座去歇息。”

眾人一想,都樂了起來。剔紅剔翠笑了一笑,攙起賈大人下席。

桃朱放下鈴鼓,舉起一把團扇來不急不慢地在頰邊一扣一扣,“各位大人何必著急,都到了跟前了,怎麼會不讓見真佛兒?”她將眼風向右邊的一位官客溜了一溜,“接下來還有兩位,名頭在江南是響當當的,模樣性情可都一等一出挑。”說著便向裏笑,“朝歌,夜弦,各位大人都等了好半天了。”

衣裙窸窣,環佩叮當,內室悠悠轉出兩個人來。頭一個妝容精麗,一襲灑金花紅綢襯紗罩長裙,化芙蓉鈿,頂流仙髻,佩金步搖,腰肢嫋娜,嬌媚風流;後一個沉靜秀美,墨綠色襦裙,煙水綠紗羅,張驚鴻髻,點藍白珠花,玉肌纖潤,端莊文靜。頭一個執著紅牙板,後一個抱著桐木琴。

桃朱伸手輕笑著一引,“這位紅裙的,是朝歌姑娘;綠裙的,是夜弦姑娘。二位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

魏年轉了下酒杯,親姊妹?著實不像。朝歌豔得像朵花,夜弦素得和水草一樣,氣質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