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在下,朝廷在上。
是夜,正值百年大雨,遠在厲國與南明王朝交界處,大青山之頂。
兩人的身影,在天邊無數滾滾紫雷映耀下,鍍上層層絕境死爭之意。
一人半跪在崖內,臉上眼淚混著雨水成河。
一人執劍於半空,獨獨麵對漫天九重宵雷。
尋三不斷發出的怒吼,淹沒在陣陣雷聲中,想衝殺上去,卻被天地威壓攝於地上不得動彈。
他很後悔,後悔大夢春秋。
賴淳風以劍鳴回應,示意尋三莫要驚慌,不就是天地殺劫麼,殺的過老夫手中劍麼!!!
然後,他主動跳進那片雷海。
第一劍,紅塵之意,逼退無數紫雷,也斷了他對她,她對他的念想。
如果能重來,他願意和某人老死某地。
第二劍,劍蕩八荒,潛藏在四周窺探已久的宵小被盡數斬去。
我賴某人做事,膽敢染指半分的,皆是劍下亡魂!
第三劍,已經使不出第三劍了啊,他前兩劍斬了情,滅了心,已經一無所有,萬物遺棄。
賴淳風將劍係於腰間,覺得差點什麼,又解開,把它擲了出去。
然後轉身,再次擁抱那片雷海。
與此同時,酆都劍莊。
淒厲的吼聲衝破黃泉水牢,當中夾雜著莫大苦痛與哀傷,其餘音繞在劍莊上空久久不肯散開。
水牢之中,無數鐵鏈在瘋狂抽動,每團鐵鏈與牆壁碰撞濺起的火花,都原路折回彙至黃泉水牢正中,將她鎖的更緊,更疼,更痛。
黃泉水牢上方,酆都劍莊之內,無數白衣弟子密密麻麻的跪著,各自腰間佩劍在雨中嗡嗡作響,不是興奮,而是恐懼,是弟子心中被放大無數倍的恐懼。
皆怕自困於黃泉水牢的女子再次發了瘋衝開大陣,將他們屠戮殆盡,接著是烽火州,接著是半個江湖。
厲國首城春秋城之中,通天高觀星台台頂,雲霧繚繞,裏麵人和物是清非清。
中年男子端著青龍樽,仙人醉一杯接一杯的灌入口腹,他覺得這樣好打發時間,打發等待禪坐於地上施法的國師悟生給出結果的時間。
看著悟生亮禿禿的光頭,他有些想笑。
觀星台上有人在等,地下的人也在等,那是青天院一批批暗衛。
所有藏在屋頂,藏在寂靜幽林,藏在熱鬧人群的暗衛,他們的提心吊膽,不亞於酆都劍莊弟子。
上一次陛下登上觀星台,是十六年前賴淳風一劍斬斷整個江湖脊梁,成為天下第一人,眾封劍仙之時。
那時的賴淳風把整個江湖都困於手中那把舊符,風華烈烈,無人可及,傲氣衝天,連拒九道禦旨,江湖我已無敵,天下之大何處不去得,何需自困於朝廷。
後來他到了春秋城,劍仙見帝王。
江湖劍對天子劍,大戰頃刻爆發,春秋城半日之內被攪的天翻地覆,觀星台被從上往下削去一半!
青天院的廚子們幾近覆滅,才抵住賴淳風在厲帝三丈之外進不得,那些廚子,可是能將南明王朝獸蠻肆意蹂躪的頂尖高手。
在厲國生死存亡之際,來了一女子,賴淳風見之,退去。
事後,看著被一人一劍破壞殆盡的皇宮,厲帝登上了從小到大都不曾去,此時僅剩半邊孤立的觀星台。
緊接著,一道道聖旨如箭雨往外潑去。
先是青天院的一場大換血,被換下的人,有些頭顱早已被賴淳風以劍挑去,有些自裁於春秋殿前,自裁於這個曾經給予他們無數榮耀的地方。
然後是無數官吏被查,牢獄一時間人滿為患。
最後,厲國三大主帥不顧邊防,領二十一位將軍跪在春秋殿,跪在青天院自裁者屍體旁,才緩了一道道聖旨繼續頒布的勢頭。
這場以江湖略壓一頭的對決,稱為武役之亂。
而厲帝此番再次登上觀星台,同去的還有悟生大國師,加上天邊若有若無的悍雷聲,證實了早些今晚賴淳風將劍開天門的傳聞。所以暗衛們在怕,當年的武役之亂也愈發猶新,若不出意外,悟生國師會在賴淳風劍開天門時出手幹擾,哪怕你是劍仙,也應鬥不過天,隨便一點幹擾都可能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