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天玄艦的主人。一個號令著兩百人的將軍,與其說他是將軍,倒不如說他是江洋大盜。海盜,是自然人時代的稱呼,在這個已經可以徜徉於宇宙的時代。海盜應該換一個名稱了,衡坐在主艙內,糾結著,該給自己取一個怎樣響亮的外號。
他望著玻璃護罩外,璀璨的銀河係。多麼美的景象,究竟是死亡的信號還是重生的希望。在離開地球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牽掛。他要做屬於自己的王,他要成為浩淼宇宙的探險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一個熱忱的探險家。他渴望知道一切關於宇宙的秘密,他的儲存中心已經有了一切地內知識,他渴望超出古人的認知,去發現黑暗裏的光明。他身上的鋰電量可以供他存活兩百多年,隻要有足夠多的電量和經得起風霜的軀體,他就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探尋宇宙的秘密。
天玄艦正在駛離銀河係,盡管早已經有了光速飛行模式,但是衡還是喜歡正常模式。這樣隻不過是慢一點,但是會發現很多有趣的景象。也許是三千年前的一束光,也許是一個死巨星,又或許是一顆不起眼的超重質子。許許多多人類從未發現過的奇景,他都將成為第一個見證者。
整個艦體更像是一個孤獨的墳塚,在沒有任務的時候,所有人都擠在一個艙內。人們坐在一起,隻需要在大腦網路中模擬各種活動,各種背景和風情。那其實也算得上是真實的日子,畢竟他們本身就隻是一個信號,一串編碼。
衡一個人在艦艇的操控艙走來走去,又想起了剛離開地球時的語音警告。“請天玄艦全體人員注意,立刻停止航行。如有違背,後果自負。”隻聽到這一句,衡在電光火石之間啟動了光速模式。當他睜開眼那一刻,早已經在幾億光年之外。來自地球的警告也隨之消失,但是衡的內心卻起伏不定,說不清是如釋重負還是欣喜若狂。但是他並不後悔做出決定,那個早已千瘡百孔的地球,他早已不再留戀。他渴望與地外知識的接觸,哪怕是個新元素,哪怕是個前所未見的星係。他想在每一塊踏足的土地上,插上他的旗幟。
他正在憧憬鴻鵠般的未來,放眼於窗外浩瀚的景象。突然一個聲音在背後想起:“他們不會派人來追嗎?”
衡轉過頭,看著琳站在自己身後,一臉的擔憂。他報以一個微笑:“不會,他們自己都已經焦頭爛額了,哪還管得了我們這些亡命人。”他向來對女人就很溫柔,他盡量展示出自己紳士的一麵。他就像是一個千麵人,有不同的麵孔,這不代表他有不同的人格。他更像一麵鏡子,別人怎麼對他,他就怎麼回報別人。琳早就聽到過關於他的傳言,他時而是暴戾的強盜,時而是慈悲的學者,時而又是思想超前的哲人。但他今天的狀態,她從未聽過。
琳慢慢地靠近他:“你真的一點也不留念?這一走,就永遠回不去了。”衡依舊在微笑著:“從我登上天玄艦的那一刻,就沒再打算回去。我、你,還有上麵的208個人,注定是無根的人,像種子,飄到哪裏就在哪裏生根發芽。”
孤獨,飄零,琳不理解麵前的這個人到底經曆了些什麼。他為何如此的喜歡流浪,在這浩淼無垠的空間裏流浪。琳好奇地問他:“你真的沒有想過關於家的概念嗎?”
衡走到玻璃護罩前,看著一顆白矮星,越來越近。白色的光照亮了整個艦艙,此刻仿佛都能感覺到那個矮星上的高熱溫度。琳也靠近玻璃護罩,衡看著她:“家,那是自然人才有的概念,因為他們有傳承。直係親屬間是基因傳承,非直係人之間具有口耳和書麵傳承。但是,我們現在所需要的一切,隻需要在網路裏下載即可。”
琳:“可是我們已經離開了地球,已經沒有了總網路。”衡:“天玄艦上麵有。”琳看著他:“要是離開了天玄艦呢?”
衡笑了:“那我們就出生了,成了真正的人。唯一的區別,就是我們無法繁衍後代。”琳也跟著笑了:“你們也許不行,但我可以。”衡很奇怪的看著她:“雖然你的設定是女人,可是你不具備任何生育能力,甚至連****都沒有。”
琳注視著他許久,才緩緩地說:“不,我有。”
衡的瞳孔放大,臉上說不出的詫異。顫抖地說道:“難道,莫非你是自然人?”琳看著外那顆遠去的白矮星,漸漸暗淡下來的艙室,那僅剩的光打在她臉上:“自然人早在一百年前就在地中海被一把火滅絕了,我不過是擁有肉身的半人罷了。”
衡激動得大聲的說:“你是說,你換了身體。”隔了一會兒“可是你大腦中樞還是芯片,需要更換軀體才能存活下去,同樣你也不能在無氧條件下存活。”
“我知道,但是已經足夠了。”琳很平靜的說。
衡已無話可說,靜靜站在琳的身旁。直到,宇宙又重新歸為一片黑暗,黑暗裏又閃爍著一片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