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撒完尿回到床上的施工隊隊長劉和被一陣奇怪的聲音給弄得睡不著了,聲音並不大,不仔細聽還聽不清楚,是從樓外傳來的。劉和睡眼惺忪地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按亮屏幕看了看時間,才淩晨3點半:“媽的!這是哪個吵死鬼咯……這麼早就上工了?”劉和咕噥著,翻轉枕頭蓋住頭,繼續睡。可那聲音像蚊子一樣,雖然輕微,卻偏偏瞅準了往人的心尖尖上鑽,鑽得心頭一緊一縮的難受,擾得劉和再也無法入睡。
“也許一會就停了吧?”劉和蒙頭這麼想著。今天組織工人搬運材料一直忙到快轉鍾才睡,劉和倦盹極了,可好久沒在工地上睡過了,有點不習慣,好不容易睡著,又被尿給憋醒了。現在倒好,奇怪的聲音又開始折磨他。其實那聲音根本算不得吵,隻是剛好碰觸到了劉和敏感的聽覺神經了吧,而且,迷迷糊糊中,那個聲音好像已經響了很久了似的。
劉和強迫自己繼續睡,但越這樣,反而越清醒了,到最後竟睡意全消。他有點惱火地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看看窗外,夜色深得像鍋底,烏漆抹黑的見不到一丁點的天光。
“搞什麼嘛!這麼早是誰在吵呢?”劉和借著手機屏幕的微光起身走到窗前朝外看去,外麵黑乎乎地什麼也看不到,窗戶玻璃上映射著自己淡淡的藍灰色影像。這棟房子還沒通電。前天電力公司的人來了,說現在農網改造,這一片要換新的電網。昨天拆掉了這條線路上的舊木質電線杆,剪掉了臨時用電,說好今天白天裝好電杆再來安裝新的IC卡電表並搭線送電。
劉和立在窗前側耳聽了聽,似乎是刨土的聲音。
這是幢坐北朝南新建成的別墅,位於長沙西北郊望城區。劉和所在的位置是別墅二樓北端的房間,這個方向的圍牆外麵,是個小型的培植觀賞樹木的苗圃,苗圃後麵是大片竹山,穿過竹山,就到達四通八達的鄉村公路。別墅的南邊,以前是菜地,菜地周圍和東側種了不少桃樹,現在正準備廢掉菜地建一個帶遊泳池的觀賞花園。別墅的西北方向,是原來的老房子,一棟兩層樓的紅磚房,別墅的主人陳總今天還住在裏麵。這棟紅磚房準備在別墅完工之後再拆除。
“難道,是建遊泳池的工人開始挖土方了?”這個念頭剛剛冒頭就被劉和摁回去了,“不會呀,明明白天和承建泳池的人說好了的,天亮之後再進場施工的啊。而且,現在誰還會笨到用手工挖土呢?挖掘機幾個小時就搞定了。”劉和搖搖頭,不理解這個時候誰會在院子裏忙活什麼。他扳下窗戶上的卡銷,準備拉開窗戶,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這時,劉和看到有人打著手電筒從西北方向的老磚房裏走出來,往南邊走去,一晃就消失在牆角。黑暗中,劉和看不清那人的模樣,而且,角度太大了,他被窗戶擋著也看不真切。劉和心想,大概也是被刨地的聲音給吵醒了吧。他拉開窗戶,細細一聽,挖地的聲音就是從這棟樓的南邊傳來的。
夜風稍稍有點涼,帶著悶濕的味道,漆黑的天幕上看不到半顆星星。聽天氣預報,今天白天有雷陣雨,看樣子,這次的預報有點靠譜。劉和點上一支煙,站在窗前抽了起來。
馬上,刨地的聲音停了,似乎有人在交談什麼,但劉和聽不清楚。然後他又聽到有人朝地下扔了什麼東西似的,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接著就歸於寧靜了。“終於清靜了。”劉和默默地抽著煙,耳邊,隻有微風吹拂樹葉發出的輕柔的沙沙聲,對於已習慣了城市生活的劉和來說,這裏的寂靜顯得有點過分。
抽完煙,劉和拉緊窗戶準備繼續睡一會,剛躺到床上又坐了起來——不對呀,怎麼現在又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呢?從老房子裏走出去的人也該回去了呀。心裏隻要藏著有事,劉和就翻來覆去地再也睡不著了。過了一會,他又爬起來走到窗前,朝老房子的方向看去,依然是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清楚。偏偏在這時,劉和又聽到了熟悉的“嚓嚓”聲。
劉和看了看時間,4點鍾了。他轉身在床頭摸出手電筒摁亮,套上T恤,穿好沙灘褲:“媽的!今晚睡不成了。去看看到底是誰在搞什麼鬼!”他趿上拖鞋走出房間。隔壁的房子裏,傳來陣陣亂七八糟的鼾聲,那是他的施工隊員們睡在裏麵。
劉和穿過二樓的過道走下弧形樓梯,下麵,就是別墅的大廳。在手電筒的光柱下,隻見一樓的大廳裏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各種裝修材料。劉和滿意地點了點頭:無論是大工程還是小工程,他對施工管理是從不馬虎的,施工現場的整潔程度也是衡量一支隊伍好壞的標準之一。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從一個小學徒做到了現在帶領六十多號工人的施工隊的頭頭。
劉和走到大門前,提起門上的插銷,拉開半扇門走了出去。隻聽院外一陣風聲,像是什麼東西在小桃樹林裏撲騰了一下翅膀,驚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劉和將手電筒朝發出聲響的地方照去,卻被前麵的灌木遮擋,什麼也看不到。他猶豫了一下,愣在當地幾秒鍾後,先往右走到別墅的牆角,用電筒照了照原來的老房子,隻見一樓的大門還是敞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