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聲一起，眾人便立刻循聲望過去，隻見密林深處開始湧出層層霧障來，隨著霧障而來的，更是刺骨的寒意。下一刻，靜謐的竹林間忽然異常吵鬧起來，宛若一直阻塞的河道乍然崩裂，那嘈雜震天的聲響頃刻間衝入耳中。嘶鳴聲，笑聲，尖叫聲，鎖鏈拖拽聲，馬車聲……放眼細觀，隻見各形各色的鬼怪從四麵八方朝眾人不斷湧來。
“這第二場考核竟是鬼怪麼？”瑫雪站起身，下意識地將我護在身後，便是這個輕巧而不動聲色的動作，使得我心中一暖。耳畔不斷傳來刀劍相撞的聲音，與那厲鬼的嘶吼混雜在一起，令我忍不住揉了揉發疼的耳朵。下一刻，隻見瑫雪一個欺身向前，掌心化出一柄通體剔透的長劍，宛若水晶製成，用力扛下迎麵而來的攻擊。
隻見那鬼怪生的一副孩童模樣，卻隻長了一隻腳，夜色中，那幽黑的眸子裏閃出幾絲邪氣，見瑫雪接住了他的第一擊，不急也不惱，隻嘿嘿笑著，舉手便化了一柄長刀出來，那刀直直朝瑫雪砍下來，卻在瑫雪迎上去的刹那，忽然消失了身形，自她身後撲來，那速度之快令人無捕捉反應，可卻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若我心中所想是正確的……
我腦海中的思慮遠不及身體上的動作迅速，一個閃身撲在瑫雪背上，生生接下這鬼怪用盡全力的一刀，隻聽耳畔瑫雪的呼聲傳來：“婠昀！”
許是見到我被攻擊，激發了瑫雪的怒氣，她周身原本散放出的淡藍色氣澤瞬間轉深，那顏色越發濃鬱的同時，瑫雪的劍身寒氣便越發地重，可待她想要反擊的那一刻，卻發覺眼前早已不見了那鬼怪的影子。我伸出手拉了拉瑫雪，她趕忙蹲下來，我便拍了拍身旁的地麵，示意她坐下來，她也是從未有過的順從。隻一直詢問我是否有事。一邊問還一邊警覺地盯著一旁是否有偷襲的那隻鬼怪。
我搖頭：“別找了，散了。”
瑫雪一愣：“這是何意？”
我直起身子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懶腰，一副毫發無傷的模樣搞得瑫雪滿臉又驚又喜，指著我道：“你有事瞞我！”
我笑：“確是不曾瞞你，若不是剛才那一下，我亦不能確定。”稍微頓了頓，瞧著不遠處與鬼怪廝打成一片的眾位同門，“你仔細看，他們有什麼不同。”
瑫雪愣住，隻道不要賣關子。便在這句話音未落，一隻貓形的怪物便長著血盆大口撲過來，瑫雪欲拔劍相迎，卻被我攔住，隻伸出手去隨它攻擊，隻見那貓怪撲到我的手臂上，刹那間便消散在空氣中。
“這……這是……”
我拉住瑫雪：“你瞧，那些鬼怪，所使用的招式，大體上可以歸為兩種，兩種亦有相似之處，眼見是師出同門，豈不奇怪。”
瑫雪點頭，聽我繼續道：“此外，那些鬼怪周身，沒有半分的氣澤，這決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鬼族的鬼魂，都會有微弱的氣息縈繞，而他們，不論是鬼或是怪，卻半分都不曾有，由此可見，他們根本就不存在。”
“你是說他們是假的？”
我點頭：“你可還記得引我們入穀的那三位前輩。”
經我這麼一說，瑫雪瞬間便恍然道：“饒是用這般高排名的門人來做這送新人入穀的小事，竟是這般用意。若非是四大長老的弟子絕不會有這般身手，以氣化形。”想通了便也樂得清閑地坐下來，斜睨著我道，“話說回來，適才若那鬼怪是真的，你便是險些搭進性命去，委實莽撞！”
我搖頭：“若我的猜測沒錯則最好，如若不然，我與你二人中定要做出一個選擇。這個選擇隻能是全無反抗能力的我。因為你是我們活下去唯一的機會。”
瑫雪看著我良久，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寂靜，半晌方才開口道：“婠昀，我有時覺得，比起四百餘歲的我，你更像是一個修行千年的智者，理智的令我不知所措。”她望向一旁纏鬥著的眾人，“可更多的時候，你卻又仿佛溫室裏的花朵，天真無害，對世情險惡一無所知。”她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忽又搖了搖頭，“不，你不是不知，你隻是已經看淡。”
“婠昀啊婠昀，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轉頭來望我，我隻得無奈地以笑相迎，指著前方道：“也難為了那三位前輩，想必是將上古時所有記載奇聞異事的山鬼精怪的典籍統統閱了一遍，才有這般全的陣仗。你瞧前麵長得形似老虎一樣的那隻，名曰倒壽。西荒中獸如虎，豪長三尺，人麵虎足口牙一丈八尺。人或食之，獸鬥終不退卻，唯死而已。荒中人張捕之，複黠逆知。一名倒壽焉。”
“喏，還有那邊那隻大家夥，東南方有人焉，周行天下，身長七丈，腹圍如其長，以鬼為飯，以露為漿，名曰尺郭。一名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