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沒有噬夢鬼的操縱,我卻又再夢到了他。他執劍立在古樹下,劍眉微蹙。
“我的劍從不做這般忸怩之事。你去央了旁人吧!”語氣中似是有幾分不悅,轉了身便飛旋著長劍隱入一旁的落瀑中,那金光正盛的背影,亮過了遠天的萬丈霞光。
“誰稀罕旁人!”她嘟著嘴,垂了眼,瞧著委屈的要命,他自落瀑中轉身望她,便皺著眉立住腳步,半晌隻一個輕躍,劍尖輕挑,那古樹上便出現了筆畫清晰的四個字——執子之手。
“如此,可是滿意了。拗不過你!”臉上的不耐,在望見她綻開的笑容時,便緩緩地化了去,隻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尖,“你呀你呀!”
“勳揚,你可曾為別的女子做過這樣的事?”
“這種事,一生隻一次,還不夠丟人麼?!”
他的語氣淡淡的,隱約還帶著幾分無奈,可她卻就這樣笑開了花。
還是那片桃花,還是他和她,暮色總溫和,遠天有霞光,時辰正當好。
我不願相信,這些能夠感知到的溫度和那日錐心的痛苦,都是虛幻。可不管是否如此,我想見他。
第二次考核過後,數百名弟子,連同我與瑫雪在內,一共餘下不過七人。昆侖殿上,我的目光掃過另外五人,個個兒都是一副傲骨仙風的模樣,這般比較起來,連我都不免要懷疑自己是僥幸混入其中的。可有一件事卻甚是奇怪,這餘下五人中,並不曾有當日劍靈穀內的那名青衫男子。
早課過後,我照常到青雲峰山巔,吐納修習,方才入定不多會兒,便聽見瑫雪的腳步聲傳來。她在我身旁坐定,開口道:“下了早課走的這般快,若是不曾了解你,定要覺得你是個如何用功的好徒兒了!”
我不應,她便也無意地繼續道:“想來你是未曾聽說,打碎九符瓶致使噬夢鬼逃竄傷及同門的事兒,已有了定論。雖不能確定起因如何,但已將看守鎮妖塔的和當日負責守衛劍靈穀的弟子送入了法務堂。另外,連硯青師兄和路瑤師姐此刻也被罰跪在昆侖殿前。”
瑫雪歎了口氣,繼續道:“本不關硯青師兄什麼事,可他那個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如何也不肯置身事外。”
我睜開眼:“他沒把全部的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便已然是萬幸了。”我這話話音還未落,瑫雪便笑出聲來,連連道:“你還當真說的沒錯,隻可惜,掌門當下便將他喝止在原地。”
“話說回來,這次本也沒生出什麼大的事端,又何必如此興師動眾?!”我收了手上的氣力,轉頭望向瑫雪,瑫雪卻搖了搖頭,“還不是因為你。”
我?我不解地挑了眉,聽瑫雪繼續道:“本是無甚大事發生,便該就此了了,可你偏生是百裏即墨的準徒弟,若當真論起輩分,怕是擎峰掌門還要喚你一聲師妹。此事發生在你身上,本就已經足夠小事化大一番,偏生仙尊聽說了掌門要親自過問此事之後,一大早便去了法務堂,雖是未發一言,便隻是坐在一旁兀自飲茶,如此擎峰掌門自然不能將這事草草了了。”這般說完,瑫雪搖了搖頭,“嘖嘖嘖,說起來,仙尊大人終究還是記掛著你,生怕你受了委屈。”
我朝瑫雪吐了吐舌頭,剛想開口說什麼,隻見瑫雪的目光定在我身後,忽然收了臉上的表情,站起身來。這反應,猜也應知是為何。便趕忙同她一道起身,轉頭朝那施施然走來的人施禮問安。心中暗暗慶幸他來的時辰正好,若是晚了一刻片刻,我怕是要禍從口出了。
仙尊師父自我眼前經過,在崖邊站定腳步,未曾轉身,可瑫雪既是那般說了,我總也要有點表示,便上前欲道聲謝,可方才叫了一聲仙尊,便被他打斷。
“若是要假意逢迎,大可不必。我本也無意為之,隻恰好去尋法務長老罷了。倒叫他們盯住,平白添了本尊護短的話端。”
果然……我乖乖閉上嘴,轉頭望了瑫雪一眼,卻見她皺著眉很是困惑的模樣。
我一直覺得,在仙尊師父的眼中,應該是喜歡瑫雪比我多那麼一點點。原因則是很顯然,即便我與瑫雪族類不同,閱曆不如人家深厚,基礎自然也比不得……如此說來……好吧。總之就是,我與瑫雪的教學模式完全是天上地下。望向一旁雙劍齊舞的瑫雪,那一招一式美若翩躚之蝶,卻劍劍嗜血廝殺,她周身縈繞著的藍色氣澤更是隨著每一劍回轉緩慢加深。嗯,如此也好,日後我的身旁除卻諦靈,還有她與樊城兩個大保鏢,當真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
思及此,我忽地有些愣神,也不知,樊城此刻在戰場可還順利。
聽硯青師兄說,此次聯抗,樊城統帥大軍未曾如敵軍所料選擇迂回攻擊的路數,反而突破重圍,直插敵人心腹,三戰三捷,開了個全勝的頭,使得八方城上下一派歡騰。我眼前浮現出那人一貫不苟言笑的臉,和那生硬卻著實果決的語氣。若是他,誠當如此。
“適才本尊教與你的口訣,可是記熟了?”
記……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