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靈未應我的話,想來也無從應答。那人心中真正所想,若說是十方山上最大的迷,怕是也無甚不可。
且說這事過後三百年間,百裏即墨再不曾返回十方山。人雲他棲身於蓬萊,與蓬萊門掌門之女紫苑仙子互生情愫,故而久居於此。那紫苑仙子自是美豔不可方物,而百裏即墨也實然是仙人之姿,此二人共處一處,光是遠遠望上一眼,皆是美到極致的畫卷。可正當世人對這段姻緣猶自感歎之時,百裏即墨卻忽然返回了十方山。
彼時,擎峰雖已接任掌門,但師尊無法尚未辭世。若說擎峰覺得自己這位師叔是個麻煩,大抵該是從那日開始。知情人士皆言百裏即墨返回十方山那日,該是十方山除卻七百年前鬼君帶兵圍山之外,發生的頭等大事。
說是守在無法師尊門口的弟子尚未來得及反應,隻見房門已然大敞開來,那人一身紫色長衫,端然立於無法師尊麵前,下一刻隻覺一陣勁風迎麵而來,砰地一聲將房門重又合起。天外霞光忽然由四周聚合而來,盤踞在屋頂,繼而從中剝離出墨紫色的濃雲來,將七色光芒吞噬殆盡,雲團翻滾變幻,越來越低,似要將那屋子整個包裹其中。
“竟非要如此?”
“你心中自有答案。”
“這答案,我不滿意。”
“這是天命,不可違。”
“哈哈,哈哈哈——不可違?當真不可違?”那笑聲穿透雲層,刹那間震顫了整座十方山,那墨紫色的濃雲壓得極底,緩慢將頭頂所見的一切吞噬殆盡。
“即墨,她本就是你的劫數,莫要執著才好。”
“劫數?嗬,你隻道她是我的劫數,而今我完好地立於此地,而她呢?”
“師兄,此番情境,你倒是與我說說,究竟誰才是誰的劫數……”
“你說這事自有天命,我偏不信天地,你說天命不可違,我偏要執劍問上一問,若此生永不複見,我要這天為她崩裂,要這地為她塌陷,要這山河大地落入永世不息的戰火……”
數道驚雷自雲上而下,劈開那墨紫色濃雲,瞬間將殿前的漢白玉石柱攔腰斬斷,大殿一側隨之轟然倒塌,陷落的巨響,驚得門內眾人紛紛四散而逃,而殿內二人,任憑地顫雷鳴,猶自巋然不動。
“若我說,即便她轉世輪回,能帶給你的,仍舊隻是無盡痛苦,你可還會如此?”
紫色長衫被烈烈疾風揚起,那人揚天長笑:“會痛才好,會痛,才是活著……”
我的腦海裏仿佛當真望見了當日情境,那天塌地陷紫雲密布的昆侖殿,那恍若立身於末世的紫色身影,還有,他一貫深不見底的眼中,染卻的痛苦與堅定。
那日之後,無法師尊與百裏即墨便一同入了山巔禁地,閉關三年,三年後,方才破關而出。爾後不久,無法師尊便將天宗門掌門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大徒弟擎峰,隻雲,仙緣不夠,修行不得,怕是要早登極樂。而仙尊百裏即墨,便也就此銷聲匿跡,直至五年後,無法師尊辭世,方才露麵,卻也隻是於山巔禁地靜立了整夜,便又不見了蹤影。
“至於再後來,你就都知道了。”諦靈歎了口氣,站起身朝遠處眺了一眺,“此番那冰塊臉能夠返回十方山,還破天荒地要開門收徒,卻是驚了眾人的。你會成為眾矢之的,便也無甚好奇怪了。”
話雖如此,可接受起來,著實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我跟著站起身,拂了拂衣服上的浮塵,心下忽然很好奇,那位令妖孽一般的百裏即墨如此癡情執著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樣。
“阿昀,走了,我們回去吧!”聽聞諦靈的喊聲,我轉頭白了他一眼,隻道是我也想回,可我得怎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