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兒子的決然,席辛汵一度哭到全身脫力、幾欲昏厥。
她知道她的兒子一向內斂,他從小就養成了沉默寡言、心思深重的性子。因為太習慣於隱忍,他很少顯露自己的真實情緒,所以在以前,她隻以為他是比別人家的孩子成熟懂事,為此還曾向朋友感歎,這孩子是她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唯一慷慨的恩賜。
現在想來,她何其愚蠢?
她的兒子,在尚處年幼之時,就已經在她和邵佳明的爭吵與冷戰中學會了察言觀色,而她作為他的母親,那個時候卻根本無暇顧及到他,隻知道和邵佳明互相傷害。
那個時候,她已是驚弓之鳥。因為察覺到邵佳明和華容的舊情複燃,她方寸大亂,更加無暇顧及她那正處於青春期的兒子。甚至在後來默臨變得叛逆、闖禍不斷的那段時間,將兒子變成這樣的責任盡數推給邵佳明。
在兒子最需要關心的時候,她沒能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最後甚至還失了心智發了瘋,將這一切的痛苦和狼藉丟給當時隻有十六歲的默臨。
而在得知兒子準備將自己的一個腎捐給邵佳明時,她從沒有哪一刻,如此地痛恨當年執意嫁給邵佳明的自己。這一切,都是她和邵佳明造的孽,可是,最後卻竟是要讓她無辜的孩子來承受。
明明,她才是那個有罪的人!
“默臨,媽求你……”席辛汵掙開江顯璋的攙扶,顫巍巍地抓住兒子的雙臂,“媽求求你,收回那個決定,不要去捐腎……你不能去捐腎。”
席默臨一垂眸,就能看到母親雙鬢間的銀絲。
不過才兩天未見,她的頭發竟已白了大半。
心口傳來痙攣般的痛,他穩穩地扶住母親,目光望著她的同時,眼前卻浮現出邵佳明躺在病床上的畫麵。
他隱忍地抿唇,“母親,兒子不可能改變主意。”
誰知話音剛落,席辛汵就“噗通”一聲在他麵前跪了下來。
“母親!”席默臨大驚失色,想要去扶她起來,卻被抓住了手臂。
“默臨,兒子,媽給你跪下了,媽求求你!不要去捐腎!”席辛汵痛哭流涕,“媽怎能眼睜睜看著你拿掉自己的一個腎,你……你這是在要媽的命啊!”
席默臨屈膝跪下來,將渾身止不住發抖的母親圈在自己的懷裏,低聲說:“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但是您相信我,兒子不會有事的,真的不會有事……”
“不!我絕不許你做手術!媽要你健健康康完完整整!”
“那麼,邵佳明呢?”席默臨按住母親的肩,難掩沉痛,“他是我的父親!現在隻有我可以救他,難道您讓我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嗎?”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的生命都是他給的,如今還他一個腎又如何?”
“那也不能!你可曾想過,萬一、萬一手術中途有個什麼意外,你豈不是要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倒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不會的,不會的!”席默臨緊緊擁住母親,“兒子向您保證,絕對不會有事。如果您不信,可以去問醫生……”
“我不要問醫生!我更不要你躺在手術台上!總之我就是不準你拿這個腎!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