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葬禮(1 / 2)

佇立在門外,來來往往的人從我身邊穿過,沒有人看我一眼,遺世而獨立,大門外的招魂幡,在陽光中,迎風飄揚,召喚著遠方的魂。

嗚咽的秋風夾雜著悲傷,淩亂著葬禮。一張張冥幣,被印上串串腳印。

我身後出現一個人,陌生而又不生疏,他問我:“熟悉嗎?”

我搖搖頭,入眼的一切很陌生。這是誰的家,誰的葬禮,我不清楚,我問過從我身邊走過的人,卻沒有人理會我,對我詢問置若罔聞。

院落中橫陳的暗紅色棺材前,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欲哭無淚,眼角淌血,用我聽不懂的語言聲聲哀訴,抽泣。身邊的人不斷地安慰她,可是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哭得死去活來,最後暈倒。

披著孝衣的年輕人扶著她離開。

一個老頭子提著酒壺給客人倒酒,經過棺前,扭頭瞥了一眼貼在棺上的黑白照片,搖了搖頭,沒有過多的表情。

人來人往,用我聽不懂的話對棺裏的人評頭論足,不知道在說什麼,偶爾聽懂一兩個詞,褒貶不一。

落葉飄飄,如同凋零的生命,幾分淒涼,幾分悵然,整個院落沉浸在深深的悲傷中。

“認識照片上的那個自己嗎?”身後的那個人說,話語輕飄飄的。

抬眼看向熄滅了的長明燈,燒完的香後,貼著黑白照片,嘴角猛然抽了抽……那是一張怎樣的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鬼臉。和之前所見的絲毫不同,我使勁揉了揉眼睛,再去看,仍舊是一張苦笑鬼臉。右邊的臉頰上,有一塊刺青,一隻鳥在茫茫海麵展翅。

遮天,蔽日。

“這不是我。”

“不,就是你。這是你的葬禮。不信你再看一眼。”那個人說。

有人上前點了長明燈,上了三炷香。長明燈搖曳,香煙繚繞,朦朦朧朧,那張臉再也看不真切。

苦笑鬼臉,和之前那一張清秀的麵龐在腦海中形成鮮明對比,卻隱隱重合。

我想起了所有。這是我的葬禮,照片上的那個人是我,哭到流血淚的是我媽,倒酒的老頭是我爸。

我是怎麼死的?在派出所二層窗戶失足墜樓而死,是有預謀的“自殺”。我一直認為自己還活著,直到方才才清楚地意識到死亡。

我的心在抽搐,劇烈地疼痛著,不過轉瞬就釋懷,否則我也不會自殺身亡。

就在這個時候兩道身影從眼前的泥土裏鑽出來,一黑一白兩身衣服,格外顯眼。長長的舌頭垂在胸前,手裏的鎖魂索宛若有生命一樣蠕動。

“黑白無常。”我看向他們兩個,古井無波,“咱們走吧。”

“既然已經意識到自己死了,就該魂歸地府,重入輪回,再投人世,來世好好做人,別想不開自殺。”白無常謝必安甩甩長長帽子上垂下的白布條,毫無感情地說。

“來吧。”黑無常甩動鎖魂索,向我逼近。

我在人中尋找著倒酒的老爸,看著他一夜之間蒼老數十歲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爸媽,恩情來世再報。”

之前出現的那個人橫在黑無常身前,沉聲道:“多讓他再看看這一世的父母,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死都死了,再看也沒有用。下輩子,別死這麼早。你這種人早死的人,最是麻煩。”黑無常有些不耐煩,繞過那個人,把鎖魂索鎖在我手上。

“走吧。”我對黑白無常說。

黑白無常一左一右鎖住我,向前拉扯,他們兩人的身體已經微微沉入地下,一陣陣黑霧從地下飄出,繚繞著我。

那個人臉色一陣變化,一隻長滿青色鱗片的右手向前探入黑霧,把它震散開。黑白無常臉色不好看,從我身上抽回鎖魂索對向那個人……

那個人古井無波,滿是青鱗的右手垂在一邊:“我不想和你們起衝突。陳青你們不能帶走,否則我不介意地府走一遭。”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揮動鎖魂索打向那個人,一陣陣粘稠的黑霧彌漫,其中出現一個個骷髏頭,陣陣淒烈地慘叫回蕩在四周。

院落裏人來人往,卻沒人看得見門口發生的一切。

“停手吧,是我甘願死亡的,你沒必要這樣子。”看著即將發生的衝突,我搖了搖頭,勸解到。

那個人沒聽我的話,右手揮動,在空中帶出一片青色殘影再次震散黑霧。

黑白無常無力地推倒退十幾步才停下來,臉色難看到極點。他倆不約而同地念念有詞,一陣陣黑霧充滿整個院落,一層層霜在凝集。活著的人都感覺到異常,緊張地四處張望,不知所措。

牛頭馬麵,地府四大判官從黑霧中走出,先後瞥我一眼,而後就齊齊對向那個人,判官崔鈺皺著眉頭盯著自然下垂的青色手臂,不知道在想什麼。

“活人都受到影響了,你們做過頭了。”那個人麵無表情,可話語之間充斥著不滿,帶上幾分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