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再一次用詩歌吞沒了她,也再一次動手動腳,她變得有些半推半就,渾身顫栗。你們知道了吧,過程就是這樣形成的。
我的真正得手,卻緣於陳爽的詩被《詩刊》留用。說實話,陳爽還是有寫詩的天賦的,隻是沒人給她合適的點撥而已。不過,她那組詩我也作了適當的修改與潤色。
她當時興奮得就像個孩子。人是不能興奮的,一興奮便想幹點什麼。我說,你晚上會來看我嗎?她的臉一下子紅透了,但她點了點頭。
陳爽是深夜來的。她進來沒有開燈,徑直摸到我的床邊。我不由分說便把她抱到了床上。
我們平靜下來後,她的臉上全是淚水。我問她的遭遇。我雖然知道,但我還是想問。她歎息了一聲,說了。果然和我腦海裏的圖畫沒有什麼兩樣。
我又問她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她說我很符合她的審美,看上去都不像個病人,而且還能說到一起,她長這麼大,還沒有一個和她這樣推心置腹的人呢。
我知道她為什麼會告訴我她的一切,我是精神病人,告訴我,她沒有任何負擔,她是安全的,沒人會真正相信一個精神病人的話。
她突然輕輕叫了我一聲。我看到她黑夜的眼睛裏一片黯淡的光。我一陣心痛,突然對她充滿了憐憫。是的,憐憫。像這樣一個漂亮而有才情的女人,卻被逼入了讓人無法相信的困境。你們相信嗎,這就是陳爽真實而荒誕的處境與現實。我要不是真實地摸著她光滑的身體,我也不相信!
陳爽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陳述,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有問題,小時候就有,五歲那年,我拿著一個精致的花瓶,心裏雖然喜歡得很,卻也有把它摔碎的衝動。直到有一天,我真把它摔碎了。當時,我被自己腦海裏那個古怪的念頭嚇壞了,真的嚇壞了。還有,不知為何,一想到和你做愛,我便無端地激動,真的,既恐懼又激動,像被一股說不清的力量推動著似的……
我驚訝地望著黑暗中的陳爽,隱約看到她那模糊的反抗。
我得手的第三天,便從這個病房搬到了普通病房。看樣子,陳爽在醫生麵前說了不少對我有利的話,再說,我這段時間也表現得異常平靜。我還是一人一個單間,醫生說,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調到多人病房。
我搬到普通病房的當天,就認真地觀察了一下地形。我住二樓,隻要從二樓上跳下去,順著牆角跑六十米,就能摸到那一棵大槐樹,然後爬上大槐樹,就可以到院牆上,後麵就是自由。
我接下來就是等待合適的時機,我知道那幾個男護士還在對我進行一種必要的監視。我得等他們完全放鬆警惕才對。
我變得異常平和。而這時陳爽也不再是我的特護,她開始上正常班。她值夜班的時候,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我的病房。
我的自由度越來越大,我可以下去放風,也就是說我可以下去曬太陽,可以和別的人交流。我下去時,院子裏已經有不少精神病人在散步。他們的神情看上去和正常人沒有什麼不同。怪異的是他們的舉動,剛才還平靜如水,可瞬間便又哭又笑,讓我目瞪口呆。
陽光很好,我身上的毛孔完全張開了。我走著走著,體內的那根筋又開始拉扯。我又失控了,我走三步退一步,抑或走三步退兩步。旁邊的人看我的眼神漠然而又平和。而他們的態度就像一種鼓勵,我走得更起勁了。我完全失控了。
我不免又有些蠢蠢欲動,我又想猜謎了。我不敢和醫院的工作人員猜。我隻好去找那些精神病人。
我先是注意到那個麵容沉靜的中年人。他盯著那棵老槐樹已經有半個小時了,並且還有再盯下去的架勢。我開始以為他像我一樣,覺得那棵老槐樹是逃跑的最便利的工具。但不是,我腦海裏顯現的畫麵卻是他在盼望那棵老槐樹開花,開一種玫瑰花大小與色彩的花。他覺得他這麼盯下去,那棵老槐樹一定會開這種花的。
我過去:咱們猜個謎好嗎,就猜你看的這棵老槐樹?
他的眼神頗不友好,有了淡淡的慍怒,看樣子我打斷了他虛妄的幻想。
你在等著它開花對嗎,開一種玫瑰花一樣的花。
他眼裏流露出像正常人一樣的驚奇,接著便是恐懼。他不看那棵老槐樹了,而是轉身就走。
我的注意力又放在那個年輕人的身上。他坐在一張長椅上,目光看上去空空洞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