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和曾通同時後退一步,但是他們又同時停住了。逃跑是不可能的,因為侯風已經把那把獄長的佩槍掏了出來。
槍響了。曾通看見槍口隨著一聲劇烈的響聲冒出的火花。他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意識分散到身體的每一處,卻發現自己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與此同時,烏鴉倒在了地上。
侯風將槍插回腰間,走了過來,烏鴉的右腿被擊中,他倒在地上死死地抱著傷腿,額頭上瞬間冒出無數的冷汗,他的嘴唇被巨大的疼痛扭曲得不住顫抖。他嘶聲道:“侯風!我操你媽!你他媽不要得意,你……你很快就得意不起來了!沒有我,你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去!告訴你,我就是老舜!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還有你!”他轉頭看向曾通,“你們他媽都得死!”
侯風不理會他,隻是皺眉看著烏鴉的傷腿,又看了看遠處的光源。他問曾通道:“這麼近的距離居然沒有擊中膝蓋……曾通,你有沒有發覺這裏的人眼睛都不好用?”
曾通點點頭,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對,崖頂,崖頂有棵樹!那棵枯樹!沒有人看見,除了我,我問了許多人,他們都看不見。”
“什麼樹?我可沒注意。”
曾通將樹形容了一遍,侯風點點頭:“長期生活在幽暗的環境裏,又缺乏維生素A,必然的。我猜想這裏沒有人會有機會嚐到胡蘿卜吧?”
“可是,可是我告訴過獄長,他也看不見。”
侯風聳聳肩膀,曾通又急道:“可是連你也沒看見!”
侯風不耐煩道:“我他媽是沒注意!這可是完全節外生枝的事情,你的眼睛到底有沒有焦點?你以為這是什麼?醒醒吧,放棄你粗劣的思考,結束你混亂的推理,忘掉你那些該死的什麼樹,回到現實中來。你他媽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轉移話題不是?”他一把抓住烏鴉的傷腿,將他倒提起來。
烏鴉兀自叫嚷道:“我操你姥姥的!侯風,我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告訴你,我就是老舜,我預言你他媽的死得很難看!”
侯風冷笑道:“不錯,你當然可以以為你就是老舜。你一次次謀殺那些囚犯們,除了你又有誰能預言他們誰跟誰是下一個死的?如果我沒有想錯,這是你在那些白癡麵前建立威信的把戲!”
曾通將臉扭向一邊。混合著烏鴉的慘叫,侯風一邊做著某些動作,一邊喝道:“曾通,你為什麼不看?你不敢看?我還以為你跟那些人有什麼不一樣,其實你不過是婦人之仁而已。你就沒有想過,在鶻山監獄,我殺掉誰都是合理的,我怎麼殺都是天經地義。這個烏鴉,謀殺掉本來的看守和獄長,謀殺掉他們的同伴,製造了這個恐懼構成的監獄。在這裏我們每經曆的事情,都會越來越詭異,事情就會慢慢變得像瘋了的噩夢一樣,讓人心驚肉跳。作為我,這個故事的終結者,你該怎樣定義呢?當這個世界隻剩下邪惡的時候,當這個邪惡終結另一個邪惡的時候,在這個邪惡的世界裏,在善與惡已經無法定義的情況下,正義應該怎樣理解呢?”
“撲哧——”一陣曾通聞所未聞的怪異聲音從烏鴉的身體發出。
“我還可以告訴你,我殺的人從來就是該千刀萬剮、禽獸不如、該被槍斃一千遍的東西,否則如果我胡亂殺好人的話,早就被警察捉去槍斃無數遍了。你也不想想,老子那麼大的名頭,為什麼全國成千上萬的警察都不會跟我過不去?對我來說,這隻是生存的策略而已;但是對你來說,在客觀上老子壓根兒就是正義的代表,還節約了警察的子彈,為國家做出力所能及的經濟貢獻,哈哈哈!”
“我是老舜!啊——”烏鴉又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看看麵前這個人。他瘋狂地胡言亂語,他以為他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人物!你是老舜?不錯,你可以說你曾經是,但是從現在開始,老舜是我!老舜,是力量的代表!老舜是控製一切的強大邪惡。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二個人選。曾通,你來看看,當人們快要死的時候,他們會瘋狂,他們瘋狂的腦漿不斷地沸騰,不斷地回憶起這一生的曆程。這樣的回憶不僅徒勞且於事無補,更增添他們的痛苦。比如說,這個烏鴉,他回憶到他創造出來的那個人物,就以為自己就是自己想象中的人物!所以我,他們的人生導師會在最後關頭再給他們上最後一課,在他們回憶自以為豐富多彩的可憐的人生時給予最為合適的當頭棒喝,讓他們能夠麵對現實,增加他們的人生經曆、豐富他們的生活閱曆、陶冶他們的堅強品質、培養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們為什麼要回憶?因為他們還想徒勞地伸出手去抓住些什麼。瞧瞧,就像這個烏鴉一樣,我操,把你的爪子拿開!當人們在被死亡征服的時候,應該有足夠的理智認識到死亡的強大和不可戰勝。所以,我斬斷他們伸出的小爪子,他們想要人生,我給他們一個概述:人生——充滿痛苦的不幸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