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已至，富公公進了禦書房，為皇上點了炷燈，燃了香。皇上被窸窣的響動驚醒，臉上寫滿疲憊。
“皇上，餓了吧？奴才吩咐禦膳房為您做了些點心，奴才命人取上來吧！”
“不用，富公公。朕今晚就睡禦書房了，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朕。沒事兒的話你也退下去吧！”皇上掃了一眼桌上攤開的加急奏折，從鼻子裏呼出一口氣。
“……那奴才在外麵候著，皇上有事兒的話您喊我。奴才告退。富公公退了出來，門外站著高步步還有精心打扮過的彩蝶。彩蝶臉上的掌印已褪得差不多，加上胭脂水粉的掩飾，看不出了。
“郎秀女，皇上已經不像白天那麼生氣了，你進去好生伺候皇上，這是你的機會。這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富公公將高步步手中的盛著點心的銀質托盤遞給彩蝶。
她接到托盤的那一刻，那兩盤香味彌漫的點心卻重如千斤般，她捧著的，不僅僅是點心，是她的命運。沉重的命運。未知的命運。
“富公公放心，雪瑤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進去吧！”
彩蝶回頭看了高步步一眼，高步步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能夠辨明的表情。
她走了進去，禦書房的們在她身後被關閉。
當看著彩蝶被門縫擠細的背影，高步步在想，這個和楊彩蝶長得一樣的女子，她的明天會是什麼？她走向的是華貴福地，還是鋪滿鮮花的淵阱呢？
皇上支著下巴在打瞌睡，但是還未完全進入夢鄉。恍恍惚惚之間，他仿佛看到一位被潔白的光影暈住的仙女步履款款朝他這邊走來。隨之幾聲需要屏息才能聽見的玉碎般的聲音，玉碎了散出點心的甜香味。
他以為自己入了夢境，繼續闔眼，手腕撐住前額。
“富公公，朕都告訴你了，不要任何人來打擾朕。”
“皇上，吃點東西吧。”
女人的聲音？他睜開眼睛，最先進入視線的是桌上的糕點。抬頭，規規矩矩站在眼旁的不是富公公，是羅衣錦裳的彩蝶。
“……怎麼是你？”盡管隻在上午見過一麵，盡管今晚的彩蝶悉心打扮過，皇上還是一眼認出了她，睡意全無。
彩蝶緊張地眨眨眼睛，一個人獨自麵對九五之尊的一國之君，她不能不緊張。
“皇上，”她雙膝跪地，低頭嚅嚅道，“雪瑤聽說皇上因為上午百花院一事，惱怒難休，一天尚未進食，雪瑤心有不忍，皇上身為一國之主，怎能如此不愛惜龍體？雪瑤心疼皇上，所以冒著殺頭之罪求富公公代為引薦，來為皇上送些吃的。雪瑤知道自己有罪，未經您的傳召擅闖禦書房，但是雪瑤無懼，就算您要我的命，我也不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皇上向來愛民如子，體恤黎民蒼生，以仁治國，隻求您為了你所愛的百姓，為了滿朝文武，為了後宮娘娘，為了等著您選拔的三十四位秀女，為了對您一片仰慕之心的雪瑤，莫再發怒，吃些東西，以養聖體。”
“你冒著殺頭的危險來見朕，隻是為了這幾碟點心？如果朕不領情，真要了你的命，你豈不是冤枉？”
“隻要聖上消氣，雪瑤的命不算什麼。皇上乃一國之君，龍體失安則勢必關係大清民生，而雪瑤不過是一個區區秀女，即使沒有了雪瑤，還有無數個秀女。可是盛世仁君隻有皇上您一位。”
一直低著頭的緣故，她沒有看到皇上臉上洇開的笑意。皇上沒說話，仔細端詳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子。今晚的她換掉了板正的旗裝，披著烏發，金釵搖曳。一身淡紫色簇花布紋的羅裳合體地穿在身上，眉眼間略施粉黛，膚如凝脂，是那麼令人神魂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