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入住了雪含閣,每天都有宮女太監來為雪含閣灑掃庭除、增加物什。幾天了,皇上卻還沒有在雪含閣露過麵。她也不敢在寢閣之外亂走動,因為她對皇宮的布局並不熟悉。倒是令妃來過一趟,裝模作樣地送來幾身衣服,說了幾句穿了糖衣的話。桂花嬤嬤為雪含閣派了幾名精挑細選的宮女,貼身的喚作蓮兒,是前段時間內務府選秀入宮的新宮女,沒有花花腸子,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丫頭。
妍升閣那邊相對熱鬧多了。儀妃是一天光顧好幾個來回。怪怕娃雅吃不香睡不著的。她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皇上一開始那麼喜歡娃雅,卻在最後關頭隻封了一個教人不明所以的預選側福晉的名分。每次她來妍升閣對如煙的行禮都視而不見,眼裏隻有妹妹娃雅。她可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寶貝妹妹被一個名銜在她之上的正福晉起伏。這也完全是她的多心之揣,如煙不是那種恃強淩弱的人。他們姐妹好像以為她多麼歡喜於十五阿哥正福晉的位分。冷暖隻有如煙自己知道罷了。
在樓上的觀景台眺望妍升閣之外的重重圍牆深鎖,她強迫自己清醒——她的一生已經在這深宮終結。這隻是剛剛開始,可是一切已經在開始的那一刻結束。她的幸福在入住妍升閣前已經灰飛煙滅。一同死去的還有她的未開花的愛情。落日裝點了紅磚玉瓦的牆垣,飛鳥在屋簷驚散四起,她猜不到那些掠過紫色晚霞的鳥兒是不是一生盤旋在皇宮的上空,直到老去。如果否然,那豈不是那些鳥兒都比她自由嗎?它們有一對翅膀,雖然小得不如一隻手掌大,可是足以飛走。可以飛往任何它們眷戀或者向往的地方,可是即使是一對比手掌都小的翅膀,她也沒有。她的一生,將被囚禁於此,暗無天日。
世安,或許我對你的愛情也僅止於此了吧?一切在最恰當也最不恰當的時候歸於平靜。我如今已是十五阿哥的女人,我們之間,再也沒有續集。
那一天,就是她給他分手信的前一天,她問他:“我想跟你走,你肯不肯?肯不肯帶我離開京城?我們院裏這一切,你敢不敢?我願意放棄現在的一切,隻要你肯帶我走,你肯不肯?”
他的目光忽閃了,他並沒有察覺出自己在似有似無的搖頭,她卻將他的怯弱和躑躅一覽無餘。
“如煙,我們……還會有其它辦法。你給我點時間……阿瑪和額娘隻有我一個兒子,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我們……”他試圖給她一個完美的理由,她卻笑了。
“你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和我在一起,一直都讓你對阿瑪和額娘有愧是嗎?嗬嗬!”
“不是的……如煙……我們都是大人,我們不能這麼自私……”
“你認為我的想法很自私?是吧……我的確很自私。你做一個孝順的兒子吧!原諒我一直以來讓你不孝順了……”從那一刻,她決定放棄他們之間的愛情,她不再奢求他的勇氣,不再成為他的負擔。
她願意他自由。這對她來說,也無疑不是一種解脫。選妃那天,她看到了他款款深情的目光,她不再心動,她以為。她知道他會遇到一個重新被他深愛的女子,做一個孝順的兒子。她以為這是她想看到的他的幸福。
讓我在深宮內祈禱你獲得幸福。在一個人的落日裏紀念我們曾經的海誓山盟。這也許是一個最適合埋葬回憶的地方。讓我一生在深宮之中,在回憶中忘記你。和你曾經愛過我的美麗時光。
如煙住在東閣,娃雅住在西閣,因為一次來了兩位正側福晉,桂花嬤嬤派來她最近頗為重視的小宮女香兒來主持妍升閣的相關事務。談起這個剛剛進宮不久的小宮女香兒,她倒是挺得桂花嬤嬤的歡心。雖然她來曆不明,但宮裏多一個宮女就多一個人手。香兒現在浣衣局從事,幾番接觸下來,香兒的勤勞機敏,對待工作一絲不苟、力求完美的態度讓她對其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她很少見到這麼態度端正的宮女。太多的小宮女油嘴滑舌、偷奸耍滑,像香兒這樣踏實低調、恪盡職守的人並不多。尤其是香兒對衛生工作總是處理得非常好,那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作風連她自己都望塵莫及。其實那是香兒在2222022班擔任衛生委員時養成的職業病。每次學校大掃除、早上宿舍查衛生的衛生標準都跟她一起穿越了回來:地麵上不許有頭發。東西必須擺放整齊。被褥要迭成豆腐塊形狀,不允許有褶子。床單必須統一。窗框、門框不準有灰塵。玻璃要透光無暇。她因為職業病多少有點兒潔癖,看見不合意的地方她就心裏難受,像有小蟲子在爬似的。
“眼裏一點兒活兒也沒有!花瓶擦幹淨了嗎?上麵的土都可以種花了!”一大早,她就雙手叉腰站在大院子裏吆五喝六了。小宮女和小太監們一聲不吭地悶頭做事,他們比2222022班的同學們積極順從多了,要知道,在宮裏稍一差池,就是掉腦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