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謀聽完父親的介紹,也去看那字,果然許父說的不差,當下也來了興趣,一邊看左手在身上一邊比劃。筆勢縱橫,顏真卿可真謂書法中的絕世高手。
許謀從沒和父親聊過父親喜歡的字畫,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既是開心又是心酸,一時間,什麼江南劍盟,什麼武林紛擾,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許謀見父親對那刻本愛不釋手,便說道:“父親,買下吧,回去慢慢看。”許父忙道:“不了不了,我看看就好。”說完把那幅字收疊整齊,放了回去。許謀笑著把那幅字買了下來,許父嘴上雖怪責,但心裏也十分高興。
兩人慢慢踱步回到家中,許謀去廚房拿碗碟裝菜,廚房似是多久沒用了,有一股發黴的味道,卻隻見鍋裏還有半鍋粥,櫥櫃裏放著一碟鹹菜,一碟鹹魚,都已經快發黴了。許謀想到父親這段時間過得都是什麼樣的日子,心下歉然,手裏的盤子差點沒握住。
兩個人在院子裏支起爐火,放了滿滿一桌酒菜——那晚的月亮可真好看。幾杯酒下肚,許父的話漸漸多了起來,兩個人都喜曆史,從東周列國一直聊到五代十國。許謀見父親不僅對史實信手拈來,更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許謀沒想到父親滿腹詩書,這麼多年的偏見,一直以為父親無能,當下對父親的敬重和愧疚又多了幾分。兩人一直把酒言歡到深夜。
服侍父親休息後,許謀拿著劍,悄聲走到院子裏,把師父教的劍招又來來回回溫習了幾遍。
練完了劍,許謀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心裏想道:我雖然機緣巧合學到師父的絕妙武功,可惜我現在已經不願在江湖上廝混了,父親身體也不佳,我理應好好照顧他晚年。又想:師父贈我許多銀兩,我拿去做些生意,日後遇到值得托付的人,便把師父的劍法傳給他,也不算負了師父的知遇之恩。
人世間很多事都不能做到兩全其美,許謀暗暗做好決定,便回房睡了。
第二天把自己的想法對父親說了,父親也很讚成,他也不希望許謀在江湖上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何況許謀已經斷了一臂了。
許家是外鄉人,在嘉興本就沒什麼親戚,正月幾天,許謀就陪著父親在城裏城外逛逛。天公也甚作美,正月裏都是晴天。父親臉上一直都是喜悅的神色。
兩人過完元宵,等到天氣慢慢暖和了,便收拾好家什,許謀雇了輛馬車,載上不多的東西,漸漸的駛離了嘉興城。
許謀自小在嘉興長大,對嘉興的一草一木都記憶猶新。雖然舍不得,但也是時候跟過去的一切說再見了,包括那個讓他夢回無數次的徐蘭若。
許父是安慶人,安慶人好商,許謀便過了長江,一路西進。
許謀安頓好父親,拿著剩下的銀兩開始做些茶葉生意,也是好人有好報,那些種茶人見許謀為人忠厚,漸漸的熟絡起來,都願意把最好的茶葉給他,許謀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第二年後,許謀成了家,有了子嗣。許父勞碌一輩子,也終於享受了幾年清靜,含笑離世。
許謀也不敢忘記師父傳的劍招,每天都抽空練上幾遍。
日子也像平靜的溪水,一天天的過去,少女臉上多了皺紋,少年的鬢間也開始有了白發。
江南劍盟也改朝換代,有了新的盟主,江湖上一派祥和,蓮花門的慘案也漸漸被人遺忘。
隻是命運無常,沒有人知道,一場足以掀起整個武林腥風血浪的巨變,也慢慢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