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3)

“嘖,我就佩服這樣的人,就落花、流水呀這點小破事兒寫得驚天動地,有才,真是有才!”毛毛蹺著二郎腿,小提琴夾在胳膊下,指著手裏的開幕詞嘖嘖稱歎。

我也翹著腿,不過抱著小提琴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頭枕著閉目養神。手術已經動過近半月,我身體還有些虛。

對於打胎這件事,我堅持沒有讓米旆陪著,更沒讓他照顧。這樣,對他,對我,都好。

記得手術的前夜,米旆抱著我坐了一整夜。我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他好像一直都沒合眼。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任他抱著吧。

手術後,每天傳達室裏都有一熱騰騰保溫桶補湯放著,有乳鴿枸杞湯,有雞蛋棗湯,有荔枝大棗湯……我寢室的床邊有時甚至還會出現抗生素類藥、益母草,也不知他是怎麼放進來的。讓一個嬌生慣養的男孩兒這樣費著心,也難為他了。

“三子,你看。”毛毛用胳膊戳了下我,我睜開眼,“聽說那是他們舞蹈學院最寵的男孩兒,是大牌啊,彩排幾天了今天才來。”毛毛口氣裏有些戲謔,又有些輕浮。

我眯著眼看過去,也笑得有些不正經,“該人大牌,瞧那身段……”我們兩人蠻無聊地低語。那邊,舞蹈學院的男孩兒女孩兒們正在做準備活動,毛毛說的那個男孩兒在裏麵看起來是略勝一籌,人長得又太好,恐怕此時全場的人都往他身上瞧呢。

我們這是在洪山大劇院排練場。接省宣傳部通知,為迎接建軍節,我們學校和舞蹈學院聯合排演一出大型史詩舞劇《長征》,為“八一”獻禮。這樣重要的政治活動,兩所高校都非常重視,我們學校成立的交響樂團選出的全是各個專業最紮實的孩子,他們舞蹈學院派來的也都是精兵強將。

將近兩百來號人彩排了五六天,要求是越來越嚴格,我們都被整趴下了,還好就是我們都坐著,還有這樣休息的時間,他們跳舞的更累,一組一組地過關,休息時還要聽指導老師的意見。還好他們學舞的都漂亮,看著也養眼。這幾天,他們好像也在不斷充實人手,聽說他們學院最耀眼的“舞蹈天才”龐珂因為去瑞士演出沒有辦法參演,可今天人竟然來了!可不讓沉悶了幾天的我們又有了聊天的話題。這不,小桃她們就靠了過來。

“那個龐軻才上大二就成了他們學校的頂梁柱,後生可畏啊!”

“有什麼了不起,我們三子上大一時就是頂梁柱了。”

“哎,咱可當不起,別吹破了牛皮撐著我。”我好笑地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她們都過來推我,“牛皮用來幹嗎的,就是吹的嘛。”我們笑成一團。

“聽說那小子是Gay。”女孩嘛,研究這最感興趣,心照不宣,彼此笑得都蠻曖昧。“不知道他是攻那方,還是受那方。”毛毛嚴肅地摸著下巴說。我們哄堂大笑。

“好了,小提琴那邊的,快回位!”

又要開始受折磨了,姐妹們都懶洋洋地坐回位置。臨了,毛毛還拉著小桃的衣服角,“小桃,我們賭賭,他是受還是攻?”

“受。”小桃做了個嘴形,人坐了過去,又彎下腰跟這邊的毛毛直打手勢,“五十,一百?”她們在賭價錢。

“三子?”毛毛拐了下我的胳膊。死妮子們,琴都架好了還往我這偷瞄。

“強攻強受。”指揮老師手勢一揮,起奏的同時,我說了句,聲音肯定被淹沒了。可看那些鬼丫頭沒正經的笑眼,估計她們都明白了。

楊德昌,死了。死於青春。

我是從《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認識楊德昌的,從此,重新認識了台灣電影。

連早餐都沒吃,我窩在床上用毛毛的MP4看完了他的另一部經典作品——滿嘴髒話的《麻將》,現在都還沒有回過神,擦去一額頭的冷汗,再看身邊這個晴天麗日的世界,卻突然沒來由地覺得有些虛浮。

“三子,三子!”

像是毛毛在樓下叫我。揉了揉眼睛,我起身湊到窗邊,隻見樓下毛毛朝我招手,“下來有你一個包裹。”

“你幫我帶上來不就得了。”我有些不在意地正準備側過頭。

“你下來,下來。”她還一個勁招著手。我沒好氣地隻有一邊紮著頭發一邊下了樓。

傳達室裏,修文、棠立、毛毛都圍著個什麼東西在看。

“嗬,又來借什麼?”我笑修文他們。男孩兒就是愛丟三落四,反正他們總想著東西丟了,女生這邊肯定都借得著,也就縱著他們了。

“樂譜。”棠立沒所謂地說了句。他看著我直招手,指著傳達室桌上的一個大包裹,“三子,快過來,快過來,拆開看看是什麼,好像是意大利那邊寄過來的。”

“意大利?”我也好奇上了,“是寄給我的嗎?”微皺著眉頭走過去。包裹得非常精美,而且很大。

“三子,快拆呀。”毛毛已經迫不及待了。

“嘶”!我撕開了它的封袋。

“哇——”全都是倒吸口氣的歎息!我也看傻了眼。

學音樂的都不會不識貨,即使像修文、棠立他們學管樂的也都知道,他們眼前這尊靜靜躺在禮盒裏的小提琴有多珍貴——來自意大利的斯特拉迪瓦裏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