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流枷玩PS3,我看書,相安無事。就是吃飯時,他不吃的洋蔥全放我盤子裏。這孩子有點挑食。
毗鄰音樂學院的公寓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我和流枷順著地址很快就找到了。房子有點像二三十年代上海的老房子。
二樓,木製地板。非常舒適,除了我和他各人一間房,還有間書房和琴室。陽台很大,推開門,陽光像新烤的黃油麵包一樣舒心,把空氣曬得暖烘烘的。
我在陽台上伸了個懶腰,深吐了口氣,然後順著手勢人筆直站著手直指太陽,大喊:“嗨!烏克蘭!我來了!”我當然興奮,不是嗎,多年理想,如願以償!
卷起袖子拖著行李進到自己的房間我就開始收拾。對麵,流枷也在收拾自己的房間,我坐在行李袋上看著那邊他很規矩地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整齊掛進壁櫥裏,心想,有錢人家的孩子也不盡然都是少爺做派,他們的自理能力也相當強嘛。
他當然知道我在看他,可也沒答理我,依然很有條理地做著他自己的事兒。收拾好了,他坐在行李袋上繼續玩他的PS3.
我無奈地搖搖頭,站起身過去先敲了敲他的房門,他扭頭看向我。
“流枷,我們得談談。”
“嗯。”他又看向PS3.
“明天我就要去學校報到了,你在家做什麼呢?”說實話,他美其名曰是我的個“陪讀”,可誰都知道這也就是這古怪孩子一任性之舉。我去上學了,他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在家幹什麼呢?我跟Janis和他的父親都談過,看是不是就在附近給他申請一個高中。誰知,Janis和他的父親都直無奈搖頭,一來這是個天才孩子,高中課程已經讀完了;二來流枷不合群,他不適應學校生活。我無語,那他跟著我幹嗎?
“誰說我在家了,我跟你一塊兒去上學。”他頭也不抬地說。
我錯愕了,“你怎麼跟我去上學,我……”
“你放心,我不會打攪你。”他抬頭看向我,很認真。這模樣反而讓我無話可說了,這孩子執著起來的樣子能讓任何人閉嘴!
我隻有無奈地點頭,“不過,話一開始我們可要說清楚,家務分攤,一會兒我打張值勤表出來。再來,你現在受我監護,有事要記住和我商量,大家彼此照顧,在外學習不比在家裏,要吃得了苦。”
“你吃了很多苦嗎?”他突然問我。
我愣了下,隨即微笑著搖搖頭,“也許,我也沒吃過真正的苦。”朝他一點頭,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是的,比起流枷,也許我的經曆比他要曲折些,可,那叫吃苦嗎?不。我一向覺得人生有苦不叫壞事,吃起它是另一番滋味,何況,還有苦中作樂這一說,對於接下來我人生中的艱苦我甘之如飴,因為,為了夢想。
把你的影子加點鹽
醃起來
風幹
老的時候
下酒
文化人就是有氣質,瞧這話說的。不過,鹵過的女朋友也好,醃過的倩影也罷,文化人的下酒菜,似乎都脫不掉鹹亨酒家的風格:淡寡飄忽。
嘿嘿,你看咱的下酒菜就不差了吧:鬆花蛋、家常豆腐、清燉雞、燒排骨、炒豆芽、菠菜、糖藕片兒。一瓶白幹。
今兒個是個什麼日子咧,按咱們滿族人的習俗,是“頒金節”,我就找了這麼個由頭帶著流枷去附近的中餐廳吃了一頓,這段兒,我學著苦,我看他守著也苦,兩人放鬆放鬆。
流枷這個小貴族同誌顯然不能理解我今天這樣的行為,從我一手抱著白幹一手拖著他走進中餐館,人就一直冷著臉,那漂亮的小模樣整個一嫌棄到底,“你今天發什麼瘋?”
“沒發瘋,今天我們那兒過節,姐姐給你改善改善夥食。”我白幹往桌上一戳就招手開始點菜,服務員是個烏克蘭姑娘,用著蹩腳的中文和我溝通,這菜點得費我老大勁兒了。
好容易點完菜,我笑嘻嘻地摸著手裏的白幹,“流枷,今天你可得來點兒這,這是我讓我去天津遊玩的同學好不容易從天津郵過來的。”“天津”兩字我還著意用天津話說的。
那小東西現在要笑不笑了,“看不出你還是一酒鬼。”
我嘖嘖嘖直搖頭,“不懂了吧。你們老外整的那酒沒這夠味兒,你嚐嚐就知道了。”我敲著瓶兒看著上麵貼著紙的介紹,嘿,毛毛仗義,讓她給我搞瓶二鍋頭來,她給我弄了瓶這麼好的大直沽老白幹,我酒量還可以,有時也嘴饞。
可也沒想喝多少,就是個意思,你還真能整個不醉不歸?這點分寸我肯定是有的,拿那麼一小杯,給流枷倒了小半杯,我倒了小半杯。
流枷雖說不情願,可也不是個做作的孩子,看我先敬他,他眯著眼小嘬了一口,也用嘴邊抿了下,結果那辣得——哈哈哈哈,眉毛鼻子皺一團,我一旁大笑得可不地道了。
“快吃菜,吃菜,糖藕片兒,糖藕片兒。”我笑著直往他盤裏夾菜,他拿餐巾抹著嘴,那怒視我的眼神毒得要吃了我一樣,但他張嘴說不了話啊,我抿嘴笑得更壞。
“和三!我看你這幾天就是憋壞了,拿我出來耍著玩兒是吧?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讓人小流枷一口氣說出這多話可不容易咧,這小貴族平時高高在上那清高的。
我放下筷子雙手合掌直給他作揖,“我是憋壞了,憋壞了,幸虧有您陪讀,有你陪讀。”
這相處一個多月下來,我算是漸漸露了本性。他說得沒錯,我是憋壞了,柴院的學習嚴苛艱苦,教授要求嚴格,練琴辛苦,壓力大,這些都沒什麼。可這裏就有一點和以前太不一樣了,寂寞。是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