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期,1638年,江蘇一小鎮上的裁縫鋪。
“嘩!”一聲,好像有人對自己潑水。何葉吃力的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抖掉眼角的水珠兒。
這是哪裏?躺在冰冷的地上,水和土混合的味道傳來,屋頂的梁木是漆紅色的,她轉頭看見照進夕陽的窗子,那窗子好特別,都是由方方塊塊的菱形框組成,朱紅窗欞上糊著厚密的棉紙。
“死丫頭,看什麼看?我養你不是讓你睡覺的,這鬥豆子你打算磨到什麼時候?”一個男音從腳下傳來,更奇怪了,這人穿的什麼衣服?灰色長袍,黑色馬甲,頭發挽在頭頂,裹著塊黑布,一副電視劇裏麵“店小二”的扮相。
“我這是在哪個攝製組嗎?我記得我沒拍……”何葉的話還沒說完,又被站著的男人狠狠的踢了小腿一腳,這下何葉可是有點急了,什麼情況?還有人敢和自己動手?可是,她正欲要起身,頭卻一陣眩暈,隻能勉強用肘關節支著地。
“沅,沅兒,你怎麼了?渾身怎麼都濕透了?”一個身材瘦弱的中年婦女急匆匆的走進屋內,她關切的眼神看著何葉,那眼裏的心疼是真的,何葉真真的看在眼裏。不對,她叫自己什麼?圓?圓兒?這都哪跟哪啊?
婦女身著一件各色零碎錦料拚合縫製成的棉長袍,領子一直通到下擺,衣長及足,腰身卻收的極好,雖說是拚接縫製的,但是顏色搭配的也很適當。看上去已進中年的婦女,眼睛很是清澈,額頭的皺紋盡顯了操勞過度的滄桑。她先是狠狠地推了一把醉酒到站都站不穩的男子,然後彎腰扶起何葉:“沅兒,姑母抱你回鋪房。”何葉滿眼是驚異,有點抗拒伸手去攔:“您,您叫我什麼?我的名字叫何葉,不是你說的什麼圓兒。”
“哈哈,我就說嘛,這個死丫頭,笨到不曉得自己是誰。”姑母不理會一旁說話的男子,摟過何葉的腰,把她抱了起來。這下何葉可是真懵了,自己怎麼說也一百來斤重,她竟然抱得動,而且還不是那麼十分費力,但是當她看到自己抵抗的手,那怎會是一隻十一二歲孩子才有的小手?再看看胳膊,我去,借屍還魂?莫非是穿越?我何葉居然也會遇上這種事?我會穿越?
此時的何葉身穿一件略簡單的素白色長棉衣,端正到無可挑剔的五官,細致地排出了絕美的輪廓,眸光流轉的淡淡陰影下,滿是驚奇。
額頭怎麼會有疼痛感?何葉用手觸了觸,姑母把她放在一張儉樸但是幹淨的床榻上,趕緊拿了件碧綠的翠煙棉衫欲幫她換上:“沅沅,你姑父多飲了幾杯,你曉得的,他不喝酒的時候待你還不壞,這額頭上的青包,是他推你時不小心撞到磨盤上的。以後若見他再醉酒回來,你躲著他便是。”說罷輕撫了一下何葉的額頭。
濕衣褪去,室內陰冷,何葉由身體上的感知開始慢慢的讓自己的意識清晰再清晰。驟然想起了江橋上的一幕,想起了墜入水中那一霎的冰冷,她瑟瑟切齒,心頭瞬時被冰雪覆蓋一般。雖極力的忍耐,但頭腦中痛得幾乎要裂開一般。這不是夢境,亦不是夢,那麼父母雙親怎麼辦?至親之友怎不傷懷?
晚些時候,自稱為姑母的女人端來一碗白米粥,蜷縮在棉被裏的何葉看都沒有看一眼。其實她是不想睜開眼睛,她想盡快入睡,或許醒來就會發現這是個夢吧?
邢陳氏輕歎了一口氣,眼眶紅紅的,放了一件剛剛縫製好的淡紫色棉袍在她枕畔。這是她省了幾個月的銀子才買下的細絹布料子縫製而成,希望可以彌補、可以撫慰這個苦命的孩子。
清晨,何葉慢慢的睜開眼睛,意識清醒的刹那間先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白色粗布袖管裏仍是昨天那隻瘦小的胳膊。猛地坐起身,掀開被子,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的滴出眼淚了,但是極力忍著沒有哭出聲,天啊!真的穿越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在以後的幾天裏,何葉多次試圖不讓“穿越”這個詞套用在自己身上,但是很無奈,她發現已經逃避不了這個事實。讓她更為惱火的是;自己如果是穿越、重生、或者是死後投胎,反正都和以前的二十一世紀沒有關係了。那麼,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對“狗男女”?每每想到這裏。失戀的困苦讓她這個麵相十一二歲的女孩,看著就有種不符年齡的憂愁。
一直在床上躺了整整四天,才昏昏沉沉的坐起來想下地。看見地上擺著的一雙深藍色拚布繡花鞋,不禁發起了呆,那雙鞋好小啊,再次提醒了何葉已經穿越了的事實。
好在姑母待她是極溫和慈祥的,心疼地撫了撫何葉的額頭,又握住她的小手:“嗯,額頭的青包已褪下了,你若不願再躺著,出來走走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