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提到最後這個問題,我就想起了管家的話:凱瑟裏克太太不願讓珀西瓦爾爵士知道她來過黑水園府邸;我明知道回答這問題必須慎重。但是,一時急於平息大家的驚慌,我不假思索地讓話脫口而出,以致無法再收回它,因為那樣反會引起猜疑,把事情弄得更僵。現在沒別的辦法,隻好不計後果,立刻回答。
“是呀,管家知道。”我說,“她告訴我,那是凱瑟裏克太太的狗。”
我說這話時站在門口,珀西瓦爾爵士和福斯科伯爵站在船庫頂裏邊。但是我剛提到凱瑟裏克太太,他就粗暴地推開了伯爵,走到外邊露天地裏麵對著我。
“管家怎麼會知道那是凱瑟裏克太太的狗?”他顯得十分關心,眉頭蹙起,眼睛緊盯著我問,那模樣使我又氣惱又驚訝。
“她知道,”我冷冷地說,“因為凱瑟裏克太太帶著那條狗。”
“她帶著那條狗?把它帶到哪裏去?”
“帶到這兒來呀。”
“見鬼,凱瑟裏克太太到這兒來幹什麼?”
他問這話時,那態度甚至比他的語言更令人氣憤。我對他那樣不顧一般禮貌表示不滿,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了他。
我剛走,伯爵就用那圓潤的嗓音插話,並且以一副誘導的姿態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勸他冷靜下來。
“我的好珀西瓦爾!好好地說嘛,好好地說嘛!”
珀西瓦爾氣呼呼地轉過身去看。伯爵隻是賠著笑臉,一再勸他冷靜下來。
“好好地說嘛,我的朋友,好好地說嘛!”
珀西瓦爾爵士遲疑了一下,向我走來,使我十分驚訝的是,他向我道歉了。
“哈爾科姆小姐,請您原諒,最近我人不大舒服,大概有點兒容易激動。”他說,“我隻想知道凱瑟裏克太太為什麼到這兒來。她是什麼時候來的?隻有管家一個人看到她嗎?”
“據我所知,”我回答,“隻有她一個人。”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去問管家呢?”伯爵又插話了。他接著說,“珀西瓦爾,為什麼不立刻去查明消息的來源呢?”
“說得對!當然首先要去問管家。”珀西瓦爾爵士說,“我太笨了,竟然沒想到。”說到這裏,他就立刻離開我們回宅第去了。
我起初不明白伯爵為什麼要出麵幹涉,但是珀西瓦爾爵士剛轉身走開,我就看出原因了,原來伯爵要問我許多有關凱瑟裏克太太的事,以及她來黑水園府邸的原因,但當著他的朋友不便問。我盡量客氣,也盡量簡短地回答,因為我已決定不向福斯科伯爵說出心裏的話。可是勞娜也向我打聽,我肯定要回答她的,否則就像是在不倫不類地為珀西瓦爾保密似的。這樣一來就無意中幫著他從我口中套出了消息,結果呢,不到十分鍾,有關凱瑟裏克太太的事,以及她女兒安妮與我們發生的奇怪聯係的經過,凡是我所知道的即從哈特賴特遇見她直到現在,伯爵都知道了。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我的話對他所起的影響是很奇怪的。
雖然他和珀西瓦爾爵士十分親密,有關珀西瓦爾爵士的私事一般都十分清楚。然而,有關安妮·凱瑟裏克的真實情況,他肯定和我同樣不明底細。於是我覺得,這個不幸的女人尚未被揭露的秘密現在倍加可疑了,因為我深信這件事的線索甚至被珀西瓦爾爵士瞞過了他最親密的朋友。伯爵急切地聽著我說的每一句話,他那種十分好奇的表情我是不可能誤解的。我知道好奇有多種,但是對那種茫然吃驚的好奇我是肯定不會誤解的:如果說我生平看過那種好奇的表情,那就是在伯爵臉上看到的。我們大家就這樣一問一答地穿過了種植場,一路散步回來。
一走近宅第,我們首先看到的就是珀西瓦爾爵士的狗車在門口停著,馬已經套好,馬夫穿著工作服候在旁邊。從這一情景來看,珀西瓦爾爵士對管家的盤問已經產生了重大後果。
“好一匹駿馬,”伯爵十分親熱討好地對馬夫說,“我的朋友,你趕車出去嗎?”
“我不去,”那人回話時瞅著自己的工作外套,他明明是在猜測,這位外國紳士會不會把他穿的工作服當作了號衣,“爵爺,是我家老爺自己趕車。”
“啊!他會自己趕車?”伯爵說,“有你給他趕車,他何必自己費事呢。今兒他不會讓這匹油光閃亮的駿馬跑遠路,累壞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