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劈了數段木材之後,往往會掏出麻紗製的手帕抹去額上的汗珠。劈柴、寫作就是德國皇帝一天的生活。
戰事結束之後,所有的誌願兵都退伍了,保羅和伯納也從戰場歸來了。丹朵比伯爵和伊利莎熱切地盼著他們回歸故園。
父親和兒子、妻子與丈夫都團聚在一起了。每個人都興奮異常,幸福而寧靜的生活展現在他們的麵前。
兩年後的一天,大門外一陣喧鬧。伯納聞聲之後,馬上走到正門外探看,隻見仆人們正在斥責著一個身有殘疾的老人。
“什麼事啊?”
伯納上前問道。
“少爺,這個人在門口鬼鬼祟祟地走來走去,我們讓他躲遠點。他問我們這裏是不是丹朵比伯爵的府邸,我們說是的,於是他說他要拜見您和姑爺保羅,還要看望一下我們的伊利莎小姐。看他衣著襤褸,竟然要求要見你們,而且連你們的名字也叫得出來,我們認為他腦子有問題,不敢放他進去,可他卻一直不願離去。沒想到,他一下子衝了進來,我們立即擁上去抓他,但這個老頭的力氣可真大,雖然他瞎了一隻眼睛,斷了一隻手臂,而且還跛著腳,但卻力大如牛。他推倒了我之後,還用他的手杖打我,所以我就叫了幾個人想一起製服他……”
“是這樣啊?快放了他!”
伯納命令道。
“就是他……”
仆人們把老人推到伯納麵前,那是一個用一隻手支撐著拐杖的老乞丐,身上穿得破爛不堪,頭上罩著一頂汙漬斑斑的舊帽子,一隻袖子迎風擺蕩著。帽子的下麵垂下來一堆髒兮兮的灰發,連腳上的鞋子也滿是泥巴。那雙鞋不但腳跟磨破了,鞋尖也破了一個洞孔。
“你……你是誰?”
伯納皺起眉頭問。
老乞丐抬起頭來盯著伯納,臉上滿是淚痕。
“啊……您是伯納·丹朵比伍長吧?”
老乞丐顫抖著嗓子說。
“你知道我?你是什麼人?”
“即使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恐怕您也已經忘記了。我是保羅·弟羅茲少尉率領的那一小隊的戰士,同時也是伯納伍長您原來的下屬士兵。”
伯納吃驚地凝視著這位神秘異常的老乞丐,卻始終想不起他是誰。雖然在法國的士兵之中,有許多人已經是老人了,但伯納依舊想不出對方的姓名。
“此人在戰爭中大概受了重傷,所以才會殘疾……也許沒有謀生的手段,隻好以乞討為生,連麵目都讓人分辨不出了……”
伯納想到這兒,一股可憐之情油然從心底升起。
“好吧!你來……”
此時,老乞丐一掃滿臉憂愁,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欣喜,他再三地向伯納行禮致敬後,便一跛一跛地跟著伯納走到屋裏去。
伯納將他帶到大門裏邊的小會客室裏麵,指著長凳子說:
“坐吧!”
“我不敢坐……我隻不過是一個士兵罷了。我不配在伍長的麵前坐。”
老乞丐支支吾吾地說。
“別這麼說,現在已經沒有戰爭了,我們也退伍了,所以你不要再稱呼我伍長,而且你又受了傷……快請坐下吧!”
“謝謝您了!”
老乞丐再次深深地彎腰鞠躬行禮,但還是沒有坐下,隻是扶著他的拐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你是在哪兒負傷的?”
伯納邊倒茶邊關心地問。
“在凡爾登……”
“哦,凡爾登……那裏的戰事很激烈吧!”
伯納突然回憶起自己和姐夫被跟蹤者從背後射擊的險狀。
“嗯,是的。敵人的炸彈在我們跟前爆炸,有五個人當場犧牲。我幸運極了,隻是受了重傷而已……然而,手臂卻被炸斷了……”
憶起舊事,老乞丐不禁一陣唏噓。
“不過說來您還是幸運的……”
“是的。後來,我去野戰醫院接受治療,把手臂傷治好了。那位大夫真是妙手神醫,他叫亞森·羅賓。”
“什麼?亞森·羅賓……”
伯納大吃一驚,聲音提高了許多。可是,他仍有疑慮。
“奇怪……凡爾登戰爭開始的時候,羅賓軍醫還在東部戰線啊!我去凡爾登參加戰役時,手臂受了重傷去野戰醫院接受手術治療,可那並不是個醫術高明的醫生。我回到東部戰區時,臂傷惡化,差一點截肢。我後來也幸而遇見亞森·羅賓醫生,他很有本事,可他並不在凡爾登啊!”
伯納對眼前這個老乞丐半信半疑,用銳利的眼光審視著這個老人,對方突然爆發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我終於露餡了……”
說著,老乞丐立刻丟掉拐杖,然後又脫下了破破爛爛的外衣。原來他的右手臂完好無損,隻是緊緊靠在身體一側,把它藏起來罷了。緊接著,老乞丐把手臂伸了伸,打了個哈欠說:
“真累啊!”
說完,他用雙手在頭上亂扯,把頭上散亂的假發扔在了地板上,又用手自下而上在麵孔上揉搓,結果一層薄膜剝落了,一張細膩白淨的臉露了出來。
“啊……”
伯納大叫一聲。
站在他麵前,嘴角上浮著狡黠笑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亞森·羅賓。
“對不起!對不起!我隻不過是想開個玩笑罷了……”
羅賓邊笑邊向伯納道歉。
“我向來是很喜歡愛開玩笑的人。我覺得咱們好久沒有見麵了,專程來看望你們,那太沒勁了!所以我就想打扮成乞丐,好給你們一個驚喜。”
說完,羅賓立刻坐下來,從桌上雪茄煙盒裏拿出一根雪茄煙,放在鼻子前聞了一下,滿意地說:
“這是真正的高級哈瓦那雪茄。”
他用整齊潔白的門牙咬斷雪茄煙的吸口部,反複用手揉搓著煙管。
“我想見見保羅。”
羅賓點燃了雪茄煙。
“把伊利莎也叫來,好嗎?”
“不必了,隻叫保羅就行了。”
保羅來了之後,見到久違了的羅賓,真是喜出望外,立刻走前去與羅賓熱情地握手致意。
“今天來這兒是為了告訴你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件一直讓你們耿耿於懷的關於黑衣女人的事。”
“嗯,你已經了解了她的真實身份了嗎?”
保羅緊張地問,因為這一直是存在於他心中的一個心結。
是的,我全都知道了。戰爭結束以後,我就立刻命令我的部下在阿爾薩斯和洛林地區進行調查。另一方麵,我自己也去法國的陸軍總部調查普法戰爭的有關資料,同時還尋訪當時參戰的老戰士們,聽聽他們對於戰爭的種種看法。
“我清楚地調查出黑衣女人的真實身份,以及你父親弟羅茲男爵遇害的原因了,原本撲朔迷離的疑案,現在終於大白於天下了。”
羅賓吐出了一個漂亮的煙圈之後,又繼續說道:
“我把離奇的凶殺案和你們的母親丹朵比伯爵夫人肖像被人換掉的緣由,以及黑衣女人與何曼中校是否是一個人等各種神秘複雜的事情都一一地查了出來。原因是……弟羅茲男爵在年輕的時候射死了一隻鴿子……”
這個意外的消息令伯納和保羅都大跌眼鏡。
“你們很感到意外,是嗎?也許你們不敢相信,可是這是千真萬確的消息。僅僅是一隻鴿子卻招致了一連串撲朔迷離的殺人事件的產生。除此之外,我也知道伊利莎被監禁起來和險些遭殺害的原因了。”
羅賓像吊人胃口似的,慢悠悠地說:
“你快點說吧,我父親為什麼要殺死一隻鴿子……”
保羅焦急地催促他。
你冷靜一下,聽我慢慢告訴你,這件事必須從許多年前的普法戰爭說起。雖然沒有必要再重複敘述一次,我們可以從學校的課本上得知戰爭的始末,但是,為了將這個經過說得清楚,大體上的事件仍然要著重地說明一下。所謂普法戰爭就是指普魯士和法國爭權奪勢的戰爭。當時,德國被分割成好幾個王國,其中的一個普魯士的皇帝威廉一世,由於得到大政治家俾斯麥和名將摩特凱的幫助,成功地將德國北部21個王國統一起來,形成了北德聯邦。於是,威廉一世便成了北德聯邦的偉大領袖。
當時,法國的皇帝是拿破侖三世。
這兩個國家為了爭奪勢力範圍、擴張疆土而連年戰事不斷。那是1870年的事。
由於大政治家俾斯麥出色的外交手腕和名將摩特凱的卓越戰績,法國被德國打敗了。拿破侖三世在色當城內被英勇頑強的德軍包圍了,最後隻好投降了。
對於法國來說,普法戰爭是關係國家興衰成敗的轉折點,也可以說是法國的國難。
那時候,所有的法國青年都拿起槍杆,毅然決然地投入到了捍衛國家的神聖使命之中。
弟羅茲男爵也是其中的愛國青年之一。他和你們一樣,一聽國難當頭,立即參軍入伍,充分地發揮出他勇敢、忠誠的愛國之心。
戰爭持續了兩年多時間,雙方進行的是一場拉鋸戰,在戰爭期間,有普魯士軍隊遭敗績的情況,最終還是法國戰敗了。
法國軍隊曾經接連獲勝,其中最大的一次勝利是與保羅父親弟羅茲男爵有關的戰爭。不……是他在這場史無前例的戰鬥中立下了汗馬功勞。
保羅,那時候你父親隻有17歲,他以射箭而聞名全軍。
當時,在法國的年輕人中間十分流行射箭這項運動,所以一有閑暇時間,年輕人們就在寬廣的草地上進行射箭比賽。
有一次,幾位青年正在射箭計分,突然一隻美麗的鴿子飛過碧藍的天空,那正是秋季裏的一天。
白色的鴿子在藍天上振翅高飛的情景十分美麗動人。
‘喂!你們能射中天空中那隻鴿子嗎?’其中一個人問道。
‘如果有人可以射中的話,那個人就可以拿到金牌。’另一個人微笑著說。
突然一隻利箭飛上了藍天,當大家正在驚詫不已的時候,那隻箭像受了鴿子吸引一般地緊緊地與鴿子黏在了一起。鴿子費勁地拍打著翅膀,隨即掉了下來。
一個青年跑過去撿起了那隻已經死了的鴿子,發現一支箭不偏不倚地穿透了鴿子的心髒。箭的一頭刻有一個D字,那是弟羅茲姓氏字母的縮寫。
當大夥兒正在對弟羅茲男爵的射箭技術大加讚賞之時,弟羅茲男爵將鴿子捧在自己的手心裏,一邊撫摸著鴿背,一麵自言自語地說道:‘雖然我可以得到金牌,但這隻鴿子卻成了犧牲品,實在是太可憐了。’
鴿子已經死了,卻始終盯著弟羅茲男爵。男爵心中懊喪不已,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憐憫之情。於是他用手指為鴿子合上了眼睛,懷著悲傷的心情,親手葬掉了被他射死的鴿子。
突然,他發現鴿子的腳上套著一個小小的金屬環。
‘啊……這是一隻信鴿……糟了!說不定是我們的軍隊派出去傳遞消息的,也許法國軍隊被德軍包圍了,想請求援助,所以才派出這隻鴿子……’
‘但它卻被我射死了,我該怎麼辦呢?說不定軍事法庭會懲罰我。我必須向隊長報告這件事……’
想到這兒,弟羅茲男爵大驚失色,再也沒有心情繼續比賽下去了。於是,弟羅茲男爵立即前往部隊,向隊長講述了整個事件的經過。
隊長著實大吃一驚,忙把金屬環送到總部,出人意料地發現筒內竟然裝著德軍的重要情報,那裏寫著德軍向司令部報告的詳細作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