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她睡得沉。沒有察覺被窩空了一半。
趙北瀾披著深紫絨長睡袍,慵懶地步出房間,在陽台撥下那個號碼。
電話那頭,對方很是詫異:“馨兒?”
“是我。”沉鬱的嗓音,帶著一絲厭惡,趙北瀾望向落地窗外那滿城的黑暗,目光漸漸凝聚,“你的貨,在我手裏。”
齊銘輝微微抽氣,隨即鎮定自若笑道:“什麼貨?趙北瀾,別告訴我,你用馨兒的手機打給我,是怕暴露自己的位置!”
趙北瀾不置可否輕笑,“她在那裏,我便在那裏。暴露一詞,從何說來?”
“你知道我在監聽,卻用馨兒做擋箭牌!卑鄙無恥之徒!還堂而皇之說什麼……”
“夠了!”趙北瀾頓沉的音調壓抑著微怒,“從你口中說出‘馨兒’兩個字,真讓人覺得惡心。”
他克製自己想掛電話的衝動,冷笑道:“明天上午十點,明素堇病房,你自己來。否則……警局見。”
那批貨,是程悻失蹤前留給他唯一卻致命的籌碼。
不等齊銘輝回應,他率先掐斷電話。
他知道,明天一定會見麵。
踱著輕輕的腳步,他摸黑回到臥室,目光小心翼翼地望向蘇以馨沉睡的麵容,方才繃緊的臉色,此刻似乎崩得更緊。直到確認她的確在熟睡,才緩緩放鬆下來。躡手躡腳鑽進被窩,一手將嬌軀攬入懷中,這才心滿意足地合上眼睛。
然而他怎麼會想到,明素堇主動提出幫他將貨物藏在醫院的理由,並不是因為嗎啡是治療她疾病的必備藥品,從而看上去不那麼起眼,而是因為……
她一心求死。
蘇以馨跌坐在醫院冰冷的地板上,像死了一般。
從溫馨甜美的夢境中醒來不過兩個小時,現實竟被撕 裂得如此破碎。
上天為何能這麼殘忍!不發一言帶走她最最親的親人!
“我昨天來看她時,她還好好的……還好好的……”她像扯著死神的鐮刀一樣,拚了命扯著明素堇的病床,不讓醫護人員將她退走。
“以馨。”趙北瀾的神色並不比她好過幾分,聲音帶著沙啞,“讓阿姨安靜地離開吧。”
他去扶她,不知道自己的手,竟然也顫得無力。
在一片悲痛的哭喊聲中,一旁的秦鬱卻是緊緊地、怔忪地看向空出來的病房,某個角落裏,曾放著一個黑袋子。
今早,她心中想清楚了,明白這一切的冤孽早就該了結,她們兩個女人本就是同病相憐的受害者,不需要彼此苦苦傷害。於是急急忙忙趕來和明素堇道歉,希望能冰釋前嫌,順便勸明素堇幫她尋回蘇葦葦。剛聊了幾句,氣氛緩和下來,她便一眼看到那個黑袋子。
她一度疑心隻是個普通的垃圾袋,沒想到那竟然是……
而今,那個袋子早已不翼而飛。
秦鬱看向趙北瀾,又看向蘇以馨,頹然地搖了搖頭。
因明素堇走得蹊蹺,蘇以馨堅持要向醫院討個說法,遂報了警。警方調出今早的攝像,鏡頭中顯示的場景和秦鬱錄口供時說得一模一樣。她於早上8點10分來到病房,而在她之後走進病房的外人,是齊銘輝。
也就是說,齊銘輝是除了秦鬱外,明素堇離世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
早就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為什麼會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上……重逢?
蘇以馨死死盯著攝像頭裏,齊銘輝那張仿佛永遠不會老去的臉,一如當年,當她還未隨明素堇踏入娛樂經濟圈時,他在聚會上遠遠望過來的一張溫柔多情的臉。
如今,卻被現實描繪得麵目可憎!
“我媽媽早已退出經紀人圈,紅爵最近也因賀瑞衍的失蹤陷入低迷,按理說,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她麵對警察的詢問,咬緊牙將一切邏輯理順,“當然,也不排除他心懷舊恨,仍一心想置我媽媽於死地而後快。”
此時此刻,她不能軟弱。說得越明白,越便於警方查出事情的真相。
警察看向了秦鬱,直白道:“我們先假設齊先生沒有作案動機,那麼秦女士,你呢?你為何會在與死者吵完架的第二天,一大早匆匆忙忙趕來醫院?據我們所知,你曾有過傷害死者的企圖。”
秦鬱微慌,隨即惱怒地看向警察,辯解道:“我沒有殺人!我隻是來向她道歉的!我受夠了這種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的生活!那些事早就應該過去,甚至連那個人,都已死在過去!為什麼,為什麼還要來糾纏我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