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長沙激戰(4)(1 / 3)

左宗棠平時本聲音洪亮,這一聲吼,聲震屋瓦,嚇得周夫人和張氏急忙從內室走出,歐陽兆熊也忙由書房走進客廳。

“季高,什麼事這樣大怒?”周夫人身體素來虛弱,這時更麵色慘白,氣喘籲籲。

“你們看,你們看,這張亮基真是欺人太甚!”

周夫人接過信看著,張氏扶著宗棠坐下,又把茶杯端來。陶桄的妻子孝瑜是周夫人所生,她看完信後淚如雨下,喃喃地說:“這如何是好呢?”順手把信遞給歐陽兆熊。

“陶公子雖然年幼,還有我哩!隻要我活著一天,就不能容許有人欺負他。不怕他張亮基是撫台,我到長沙跟他評理去!陶文毅公為官清廉,兩袖清風,朝野上下誰人不知?他張亮基要陶家捐十萬兩銀子,分明是勒索!”任何時候,左宗棠提到陶澍,都是一口一聲的“陶文毅公”,今天盛怒之下,亦不改常態。

左宗棠越說越氣,把手一捋,高聲喊道:“備馬!我即刻就到長沙去。”並對歐陽說:“小岑兄,實在對不起,我左某人咽不下這口氣。你在這裏寬住兩天,待我回來後再接著談詩。”

“你放心去,不要著急,先把事情弄清楚。”歐陽說,“我正要到筠仙家裏去一趟,我在筠仙家裏等你。”

“也好,我打發人送你到梓木洞去。”

左宗棠和歐陽拱手一別,隨即和陶家仆人騎兩匹快馬,星夜直奔長沙。第二天上午,左宗棠進了長沙城,來到陶公館。門房見是公子的丈人來到,立即打開大門。左宗棠還未進屋,就問:“公子呢?”

門房流著眼淚說:“昨日下午,一群兵士把公子綁架走了。”

左宗棠一聽,立即策馬來到又一村旁邊的巡撫衙門,怒氣衝衝地向裏麵闖。守門的衛兵也不阻攔他。左宗棠徑直上了大廳,裏麵走出一位師爺,笑著說:“來的是左老先生嗎?張大人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說畢,從簽押房裏走出巡撫張亮基,他對左宗棠一拱手:“左先生,鄙人在此恭候已久。”

左宗棠怒氣並未消除,一臉的不高興,問:“陶公子呢?請撫台大人立即釋放陶公子!公子年幼,家事是我替他料理。天大的事找我左宗棠,不要為難公子。”

張亮基哈哈大笑,說:“左先生息怒,‘釋放’二字從何談起!豈有陶文毅公之子、左季高之婿被綁架的道理,我昨天是請公子來舍下敘談敘談的。亮基一向慕陶老先生的高風亮節,也喜左先生的豪放倜儻,昨夜聽公子談陶公和先生往事,不覺心馳神往。公子正在後花園賞花。”他轉身對師爺說,“請陶公子。”

左宗棠聽說並不是綁架陶桄,氣消了些。

“左先生,請到簽押房坐。”

左宗棠並不謙讓,和張亮基一起走進簽押房,仆人獻茶。左宗棠說:“張大人,您知道陶文毅公生前為官廉潔,家裏何曾拿得出十萬兩銀子,這不是有意叫陶公子為難嗎?”

張亮基又是哈哈一笑:“左先生,亮基久聞陶公廉正,今日所謂捐銀之事……”正說著,簽押房裏進來一人。左宗棠一見,忙站起身來,說:“岷樵兄,久違了。”

“季高兄,什麼風吹來的?幸會,幸會!”

“我為陶公子的事而來。岷樵兄,你說說,陶家眼下能拿得出十萬銀子嗎?張大人此舉太欠思量。”

江忠源大笑,說:“莫怪張大人,此事是我向大人建議的。”

“你?”左宗棠沒有想到多年老友會出這樣的餿主意。

江忠源拍著左宗棠的肩膀,說:“季高兄,你讓我慢慢說給你聽。”

於是江忠源把張亮基如何敬慕,自己如何推薦,如何獻計,說了一遍。最後,江忠源頗帶情感地說:“季高兄,公卿不下士久矣。張大人之舉,近世罕聞,望我兄玉成其美。”

此時,左宗棠心情已平複。他對江忠源說:“你不應該獻這樣的計,我幾天勞累奔波不說,陶公子受了一場恐嚇,內人在家,至今尚以淚洗麵。你不覺得害得我們苦了嗎?”

江忠源笑道:“仁兄素來身強體壯,騎幾天快馬不算什麼。陶公子那邊,昨日張大人親自與他說明了。小小年紀,經受點風險,亦是一番磨煉。至於嫂夫人麼,忠源知罪,改日一定去賠罪問安。然不如此,仁兄怎能來長沙?又怎能進衙門?我和張大人又怎能見到你?”

正說著,陶桄進來。左宗棠確知陶桄在此備受禮遇後,完全平靜下來。他問張亮基和江忠源:“不知二位要宗棠到此何幹?”

“特請先生協佐鄙人,保全長沙。”

左宗棠微微一笑,說:“宗棠乃一平民,長沙城內,文武官員如雲,豈容左某插手其間。”

“先生高才,前有胡潤芝極力稱讚,昨又蒙江將軍竭力推薦,鄙人對先生十分欽慕。長沙文武雖多,豈可與先生相比!”

左宗棠愛以諸葛亮自比,書信末尾常自署“今亮”,又對人說“今亮或勝古亮”。他早就盼望能像諸葛亮一樣幹一番大事業。今見張亮基如此誠意,又是江忠源一手推薦,哪有不答應之理。但左宗棠並不急於表態,他對張亮基說:“承蒙大人錯愛,宗棠榮幸已甚。但宗棠脾氣不好,遇事又好專斷,恐日後不好與群僚相處,亦難與大人做到有始有終。”

張亮基答道:“先生放心,鄙人今後大事一任先生處理,決不掣肘。既以先生為主,群僚亦不會為難,請先生釋懷。我明日就打發人去接寶眷來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