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我見青山多嫵媚(1 / 3)

“沒有,隻是作個評價,沒別的意思。”

曙雀東升,金光昭灑在小區門前的噴泉上,折射出虹橋霞蔚,紮西強木打了個嗬欠,看著桌前兩碗隻剩湯汁的麵碗,有些出神。

陳雅美從小皮包裏取出錢夾,拿出一張一百在紮西強木麵前乖張的晃了晃,大體意思是這頓我請,說出的話很是貼心:“賺了錢記得請我吃好的,絕對不能忘!”

紮西強木點頭:“好。”

兩人站起身來,也不管紮西強木願不願意,陳雅美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在店家禮貌的送別下,離開了麵館。

街上,往來的都是些低頭瞌睡的小學生和拿著豆漿油條的上班族,紮西強木被陳雅美拽著胳膊往前走,有升起卷簾的小賣部,也有坐賈行商往來的菜市,還有船遲又遇風打頭的公交車加入了堵塞的馬路。

老人們提著鳥籠,三五成群坐在茶鋪的門麵前,或品茗絮叨鄰裏間的繁瑣家常,或紮堆圍觀棋局上的捉對廝殺,這片朝氣,每天宿醉到次日晌午才起床的陳雅美很多年都沒見過了,看到這片欣欣向榮,竟有些自己也是外來人的感覺。

“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錦官城了。”陳雅美往四處張望,太陽照在她精致秀美的臉上,把他襯得像個孩子:“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放學後回家吃過晚飯就立馬睡覺,因為爸爸每天淩晨兩點鍾就會帶著我去蔬菜批發市場,要去進貨啊,然後等著那些早起的老婆婆在六點之前把菜買走,否則就會被執法的人趕走。那時候爸爸騎著三輪車,車上裝滿了芹菜大蒜之類的東西,我那時還小,很不安生,爸爸就用鬆緊帶把我和蔬菜栓在一起,弄得我一身菜味兒,被學前班的同學笑話我是農民,那時我還很高興,因為爺爺爸爸都是農民出身,我是農民本就天經地義,但是自從讀了小學以後,開始懂得同學說我是農民是想詆毀我,就很不高興,回家以後就和爸爸抱怨,爸爸最可笑了,騎著三輪到學校來,找那幫說我是農民的同學講道理,還問當時才七八歲的同學,說最偉大的人是誰?沒有農民你們城裏人吃得上飯嗎?還拉住我的手說,走,閨女,咱回家把田給毀了,看他們明天沒飯吃怎麼辦,這話把大家夥都嚇哭了,說以後再也不會看不起農民了,還求爸爸不要把田毀掉,笑死我了。”

說著話,陳雅美挽住紮西強木胳膊的手扭了扭,另一手則指向小菜市外,在那裏,有一位把蔬菜擺放在編織袋上叫賣的老菜農,那老人帶著一個三四歲大小的小男孩,小男孩有些好動,站在老農身邊,時不時的伸手去抓蔬菜的葉子,被老人看見了,就把他的手抓住,往他小手裏塞一顆糖,有糖以後小男孩才算安靜下來,剝開糖衣取出糖果喂進嘴裏,木訥的咀嚼起來。

陳雅美看到這一幕特別高興,激動的說:“我小時候就是那樣的!隻是那時候吃不起紙包的糖果,但爸爸會給我冰糖吃。”

說到這裏,陳雅美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失落,這一幕被紮西強木看到,說道:“陳小姐想吃冰糖了?要是在來兩三根蛋卷就更好,喔喔奶糖也不錯。”

聽紮西強木提起後兩樣小時候吃的零食,陳雅美眼睛突然一亮:“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的?”

“那時大家都愛吃啊。”紮西強木憶苦思甜道:“不過現在很難買得到了,就算買到了,也不是以前那個味道了。”

“也是。”陳雅美點頭,不再談小時候吃過的零食,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後來,爸爸和孫六叔關係好了,就沒有再賣菜,也經常不回家了,有時我還要和爺爺去醫院看他。熊叔在賣菜時就把爸爸當作哥哥,也是五個叔叔裏最先跟著爸爸的,那時我還小,不知道他們大人每天都在做什麼,有時爸爸哄我睡覺,睡前故事講到一半,BB機響了,他就出門了,隻說出去賺錢,很辛苦,要我不能鬧,那樣他才能安心賺錢給我買新衣服。有一次我起夜上廁所,看見他正用鑷子取大腿上的彈頭,整條褲子都被血染濕了,我害怕得哭了,他就把我抱起來,說回來的路上看見壞蛋欺負老實人,他去阻止,結果被壞人用槍打了一下,我那時就覺得爸爸應該是警察,是最偉大的人。”

聽到這裏,紮西強木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些什麼,陳雅美對父親講得最多,對母親卻隻字不提,剛才她取出錢包結賬時,自己有意無意的瞟到錢包那透明的夾層裏有一張照片,照片上隻有一個看上去五十好幾的胖老頭和穿著高中校服的陳雅美。

心想妮子有可能在母愛方麵有遺憾,照這樣看,一位父親把女兒拉扯到大,怕她從小沒得到過母愛,將來在交際中會和別人家的孩子有隔隙,於是就用溺愛來填補母愛的空缺,這樣的一位父親著實不容易,尤其是從起早貪黑變本加厲到刀尖舔血的努力,從瓦舍小房到豪宅別墅,這一過程真的很難被人想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