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毯攀附的楠木階梯,走上階梯,迎麵是一張青蛇盤青竹的玻璃屏風,繞開屏風,腳踩用黯淡琉璃鋪就的走廊,走廊盡頭,一扇紅木門扉上,掛有一副高仿的張大千作品《金荷》,略過那形似神不似並且袖珍的著作,推開門,走進那間漆金柱子纏遊龍、鐵木地暖鋪虎皮、羊脂屏風畫仙鶴、八仙寬桌坐貴客的高檔雅閣。
用岫岩玉雕刻的八仙桌上,諸如常規宴席,擺放著鹵水花生、涼拌木耳、酸醋蕎麵,坐在桌前的人依輩分上下落座,此刻見房間門被推開,就都把目光朝那邊看去。
係著圍裙的味蘆禦廚生得彪悍,雙手各端一道硬菜,進入房間以後,把味蘆招牌子母乾坤雞和元寶臘蹄擺放在桌上,搓了搓手以後,從兜裏取出一包中華,拆開塑料封皮,給在座的除了那可愛侄女兒以外的人一一打上。
在接煙的時候,馬四站起身來,畢恭畢敬,靠坐在馬四身邊的馬道成則沒有那麼多事故心思,穩坐著直接取過煙,而另一方坐在馬道成對麵的紮西強木則是有樣學樣,學著馬四一樣恭敬的接過煙,並且還謙卑的附加上謝謝,錢知峒接煙也是同樣。
尤其是重要場合,無論官場或商界辦宴請,一些自古就成文的禮數不能缺,中黃堂曆來不興這個,馬四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酸儒的古板禮數,非重要宴請場合,他撿著板凳就坐,不管什麼主次,不過今天不同,有幫主在的桌子上,就得興這個。
桌子上,麵門為上席,反之為下席,古時唐、宋、明三朝以左為尊,以右為次,就包括現代一些上層官場和豪門望族,都以漢人專權的這三個朝代為準,定了左尊右次的順序。
地興幫幫主陳芳澤,麵門坐上席,左手位置坐著馬四,右手位置坐著陳雅美,接連往下是左邊馬道成,右邊錢知峒,然後是左邊紮西強木。
這種坐法雖說在禮節上顯得繁縟,但也有讓外人一眼就能區別在座所有人的身份、級別的好處,總不至於鬧出笑話惹出尷尬。
坐在上席的陳芳澤是一個西裝革履、戴棕色眼鏡的大胖子,總是笑嗬嗬的,給人感覺不壞,接過煙後叼在嘴角,由馬四麻利的掏打火機把煙點上,看了看那位掛著圍裙的廚子,笑如彌勒:“親家,怎麼是你親自下廚?”
彪悍的廚子自己也點上了一支煙,離他最近的紮西強木站起身來,取出打火機為他點燃,他則一邊吐煙一邊說話:“聽說馬四才替你辦成一件事,以前幫裏每次有弟兄搶到牌子,領命出門辦事,回來後都是由我操刀做慶功宴。現在不興搶牌子了,全憑關係領命辦事,我也許多年沒做慶功宴了,不知道有沒有生疏,就想著試試,有沒有生疏還是你們說了算。”說著,他看向正等著自己打招呼的陳雅美,縮著腦袋著笑著指了指她:“女兒,又漂亮了!”
陳雅美很開心:“謝謝幹爹!”
陳芳澤笑哈哈,抽煙說道:“紫霖又跑出去玩了?”
“那臭小子,別提了。”廚子有些生氣:“最近老和一幫不三不四的人呆在一起,搞什麼街頭演唱,還說要去京城闖闖,氣死我了。”
陳芳澤抖了抖煙:“好啊,有個富老爸不靠,偏靠自己,和你一樣骨氣,比我家雅美好多了,敗家丫頭。”
陳雅美蔑了胖老爸一眼,沒有作聲,埋頭玩手機去了。
廚子笑了笑:“現在的年輕人呐,就是不懂啥叫樹欲靜風不息,子欲養親不待。不似我們從小被黃荊棍打到大,到了這個年紀,還時常惦念著,希望過世的父親再打自己一回。”說到這裏,他很精明的抓住了氣氛降落縫隙,笑道:“先下去了,和我多聊一分鍾,你們就多遭一分鍾的餓。”
見廚子轉身走出三五步,陳芳澤喊住他:“親家,待會兒上來坐坐,我兩親家好久沒有敘舊了。”
廚子轉身,壞笑道:“隻怕不是要敘舊,而是要酗酒吧?哈哈,戒了。”說著話,在陳芳澤臉上掛笑的間隙中,他轉身出了雅閣,把門輕輕的帶上了。
等了片刻,坐在馬四身邊的馬道成突然開口,話題突兀:“店家是位練外家拳的高手。”
“這你都能看得出來?”馬四提問,大有說相聲的意思,相聲當中有一技巧,兩人配合,一人唱主一人唱輔,主的作用在於實打實的滿腹經綸,而輔的作用在於要說什麼話來作引子,把主肚子裏的才學牽引向觀眾,其中常見的就是以輔來提問主來回答,以此來扣住觀眾的眼睛和耳朵。
馬道成閉目想了想,說道:“肩、肘、胸、膀、拳;上路功底一目了然,隻有經常使拳的人,才會在這幾個部位有顯眼的地方,有功夫的人和健身出來的人,區別在於有功夫的人靈動,外表看去肌肉不多,但內在緊密,是可以大開大合的,而健身出來的人,其肌肉都顯在外邊,是靠蛋白質堆出來的,沒有實戰,總以古板方式鍛煉,肌肉是死板的。店家遞菜上桌時,我見他胸傳肩、肩傳臂、臂傳手的動作如脫兔靈活,還有那些手掌上和拳頭上的繭巴,斷定他曾經練過外家拳。”
馬四巧妙的給道成搭起與幫主聊天的橋:“小子沒白在山上呆十七年,允老板練的是你師父最精通的兩種拳法之一,八極拳。”
請君入甕,陳芳澤很配合的進入話題,提問馬四:“看樣子,你還沒和道成講過有關咱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