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另維,女孩子,今年20歲,本科在讀。
這裏是西雅圖的淩晨兩點半,深秋,周日。我同往常一樣,夥同一幫朋友派對到淩晨;複習功課至天亮;與供職的留學谘詢公司的客戶視頻聊天一小時半,確定她的大學申請狀況;出門去教堂;帶上午飯前往圖書館,聚首小組成員,一起進行管理學課業項目(project)的討論;結束後回寢小睡一會兒,端一杯咖啡,返回圖書館繼續昨天沒寫完的作業。
窗外陰雨霏霏的,校園很美,哥特式建築群間,有渾身濕透的烏鴉落在屋簷、地麵狼狽地擺翅膀,有海鷗長鳴著斜劃長空,破雨而行,還有一跳又一跳的小鬆鼠,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找什麼。
我在玻璃窗裏色澤清淡的影像中看見了自己。長發,淡妝,表情豐富,沒有皺紋,和兩年前那個獨自拖著兩隻23公斤的巨大旅行箱,第一次降落在太平洋此岸的小姑娘,並無什麼兩樣。
閉上眼,襄樊四中裏的一切都還曆曆在目。
在小城裏唯高考是尊的高中夢想留學,對流程一知半解,又不想把自己的命運撒手扔給中介,不負責任又浪費金錢。
注冊小馬過河,追夢,太傻等那時為數不多的幾家留學論壇,如饑似渴地瀏覽、存儲高校介紹與所需材料。
很快發現網上的信息眾說紛紜彼此不一,隻好自己上學校官網確認信息。
那年約莫十五六歲,唯一的學英語途徑是人教版課本,很多看不懂的詞句,隻好一邊查字典一邊四處詢問,麻煩之餘,國外網站運行速度還奇慢,每次都煩躁得想罷手不幹了。
滿心滴血地拿出一字一詞寫作而來的、積攢多年的稿費,趁假期報名托福、SAT培訓班,租好新東方附近的廉價地下室,就這樣隻身北上進京。
當時,托福班上名校大學生居多,SAT班則充滿了家境優渥、見識極廣的中學生,課間幾番閑聊,才意識到自己跑了這麼遠,在考語言、考高考、選學校、遞交申請、等通知、拿錄取、辦簽證、出國的基本流程圖裏,卻連路都還沒上,竟還在為自己的勇敢出走而暗暗沾沾自喜。
還記得心裏那段不曾中斷過的退堂鼓。
——堅持不下去了,真的。又不是不出國就沒有學上。
也記得在狹小陰暗的地下小隔間裏的硬板床上,恒牙廝磨的聲音。
——就再咬牙熬一天吧,畢竟是已經堅持了這麼久的夢想。
以一天500單詞,循返往複背不停為起點,把昂貴又難買的,幾千頁的習題集視為珍寶終日研習;熬夜刷考位,從武漢考到香港;字斟句酌地填表格,撰寫個人陳述,提交申請。在將近半年的漫長等待裏束手無策,鼓足勇氣撥打國際長途詢問,卻半天吭嘰不出一句意義明了的話。一條路,好不容易一鼓作氣走完半程,卻像是被人一把扔進了無垠的曠野,不見來路不見歸途。
還記得那年盛夏深夜的地下室隔間裏炎熱異常,睡不著,拉開燈泡,一邊流汗一邊背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