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龍肉(1 / 3)

原文:

薑太史玉璿言:“龍堆之下,掘地數尺,有龍肉充牣其中,任人割取,但勿言‘龍’字。或言‘此龍肉也’,則霹靂震作,擊人而死。”太史曾食其肉,實不謬也。

——《聊齋誌異卷五·龍肉》

龍堆是一個被神秘的色彩籠罩的地方。離龍堆尚有半裏之遙,巨大的聲音就攫住了落拓舉子薑玉璿的耳朵。

不知自何時起,這兒的人就知道這個傳言,它的下麵有龍肉,新鮮的龍肉,隻要把土挖開,就可以見到,任人割取。傳言還說,龍肉絕不是一般的肉,它有著神奇的功效:老年人吃了它,可以延年益壽;少年人吃了它,可以促進發育,明目益智;商人吃了它,可以時來運轉,日進鬥金;讀書人吃了它,可以連中三甲,飛黃騰達、光耀門楣。可以說,龍肉的神奇隻在唐僧肉之上,而絕不會亞於唐僧肉。

可自從傳言像風生草尖一樣起來的那一日起,直到若幹年後,傳言長了厚厚的苔蘚,也沒有人挖開過龍堆,更不曾有人見過龍肉係何物,惟其如此,關於龍肉的種種傳言也就更加豐滿,更加妖嬈動人。

人們的心裏,對龍肉充滿了無盡的向往,人人想得而啖之,哪怕是小小的一口,甚至,得睹它的廬山真麵目,於願足矣。

而今天,終於有大膽的人挖開了龍堆,領頭者是一個名叫小寶的年輕人。

薑玉璿被這聲音吸引,仗著年輕,倚著豪氣,還帶有因命運多舛而產生的歇斯底裏的孤憤,他來到了聲音發出的地方。

眼前的情景嚇了他一大跳。

幾尺見方的土坑內,竟然有肉!看樣子,既像豬肉一樣新鮮,又比一口大豬要大得多,誘人的顏色,新鮮的腥氣,有淡淡的煙從土坑中升起,不知是肉的熱氣還是地的熱氣,誘人遐思。

薑玉璿已經被想吃上一頓飽飯的念頭困擾很久,半年以來,他一直處於半饑餓狀態,而今,更是四頓沒吃過一粒米了。漂泊成了他生活中的單一內容,就是夢裏,他也是拄著已經破損不堪的半截竹杖,穿著一雙敝舊的草鞋,草鞋的幫早已爛開,風塵仆仆、滿麵滄桑地奔走於陌生的路上,既不知離家鄉多遠,也不知身在何處。每當這樣的時候,他就清晰地想到,腹中的詩書遠遠比不得一塊粗麵的窩頭來得實惠,一切都是虛的,隻有糧食方能救他於水火之中。

可這是什麼肉呢,還被深埋在地下?莫非地下能像長蘿卜芋頭一樣地長出肉?

薑玉璿驚奇極了!

人們的心情好極,亢奮明顯地寫在他們臉上,不少中年人的臉上也煥發出二十歲年輕人才有的光芒,久違的浮躁回歸到他們身上。

“見肉了,見肉了!”一個年輕人高聲對他身邊的一個老人說,成就感就像汗水,晶瑩在他光潔的額上。由於挖土透支了體力,此刻,他連拿鐵鎬的力氣都幾乎沒有了。

“是啊是啊,還是小寶你這小子有種!啥都不怕!”老人渾濁的眼盯著土坑,不知他看清裏麵的東西沒有,臉上帶著驚恐。

畢竟,多少年的傳言裹挾著太多的神秘。神秘感就像酒,愈久遠愈香醇濃烈。想見到甚至吃到龍肉的渴望從他少年時起就滋長跳躍在他心中,一直到他走向人生的末期。老了,不曾想竟然……也難怪他既驚且懼。

“有啥怕的?不就是……嗎?”中間的什麼字薑玉璿沒有聽清,或許是年輕人沒有說出來,或許是一陣風把這關鍵的字眼吹散了。

“那咱現在該咋辦呢?這肉……”又一個年輕人問身邊的小寶。說著,他的下巴向地下的肉努了努。

“是啊,這肉你敢吃嗎?小寶?”參與挖土的一個有著白癲風的年輕人在土坑另一頭問小寶。

“有啥不敢的?”小寶的眉毛揚了一揚,“我的眼裏,它和一頭豬差不多!”

“你敢我就敢!說不定它還能治我的病呢!我快恨死我這張臉了,鬼一樣!我娘求媒婆給我說了好幾個姑娘,人家看一眼我的臉就嚇跑了!”白癲風在坑邊頓了頓鐵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