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斯靜好,宛若一樹白梨花,一樹的自是紛繁,自是凋零,應四時的坦然,沒有過多的掙紮,喧囂,念欲。在梨花初綻前,有一冬久違的雪,緩緩飄落,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是一個極美的過程,盡管不是每一片雪,都落到了自己夢願的宿地。
雪皚的晨,羽漸披上了冬衣,其實也沒有必要吧,如果人心已經冷過的人,也許不會太在意心外的溫度。後花園裏的磨了棱角的石桌上,安然地放著一隻古樸的銀碗,沒有任何圖案,花紋,銘字,有種禪中“空”的參悟。銀碗裏盛著蒼雪,融了七分,清澄,仿如佛心境的空明,隻是凡人不能觸及罷。棲息的雪,一如入蘆蕩的白駒,過隙的時光,依稀殘存著拈花一笑的宛然,隻是參雜幾分入肌的淒冷。
如今和煦,風減了人的厚衣,萬物也有了生氣,怪不得人們說,萬物,總是風生風長。羽漸在後院裏品著雨澤茶莊裏冬藏的茶,茗香經一季的封藏,多了點醇厚的味道。參加完花朝節的羽潁興奮地向他跑來,一身紅衣,不知是否羽漸保護得太好了,羽潁臉上的稚氣像是永遠也抹不掉一樣。
“你小心些。”羽漸也是怕她摔了,便停下品茶,提心地說了句。
羽潁一蹦到羽漸的跟前,絲毫沒有注意到地上還有未幹的水漬,一把從羽漸的手中奪過茶盞,怎麼都覺礙眼地扔到桌上,搖著羽漸的手,睫毛直眨,眼睛裏溢著一種近乎泛濫的溫柔,當然,更多的激動和興奮:“小羽,小羽,我有了!”
羽漸並沒有興奮,如果一個人曾經有過自身被父親拋棄,看過父親為了權欲如何殘殺兒子,看過兒子如何報複父親,還看過自己的孩子是怎樣變成一灘模糊的血水從母體裏黏黏地流出來的經曆的話,怕也不會很高興吧。羽漸隻是捧起那盞萬幸沒有被羽潁打翻的茶,掀了掀茶香,過長的睫毛,垂下眼瞼,根本看不見眸中的神情。羽漸勉強一笑,淡淡地問了句:“是麼?”
羽漸的表情羽潁是看在眼裏,盡管早已經習慣了羽漸的不喜言笑,卻還是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失落,而羽潁什麼時候學會過隱藏自己的表情,深深的難過轉而便清晰地寫在了她那雙眼睛裏,羽漸隻是用眼角瞥了一眼,便覺心內有一種愧疚。
我很抱歉,我隻是不能那麼好的假裝沒有看到,沒有想起,所有事……“小羽你不高興?”羽潁沒有去看羽漸,淚水在她的眼眶裏回旋,她自己不知道吧,如果是想忍住自己淚水的話,她總是會不自覺地看向右下角,可能這也隻有羽漸知道吧。
羽漸執著羽潁的手,羽潁的雙手很溫暖,仿佛還添上了腹中胎兒的溫度,在羽漸冰冷的手中微微顫抖著,羽漸低下頭去吻羽潁的額頭:“傻瓜,我怎麼會不高興?”
羽潁擦幹眼淚,傻傻地衝羽漸笑,梨花旋落,如同微涼的雨,羽漸輕輕地抱著羽潁,呼吸著她發上的若有若無的茉莉茶香,遲遲不願放開。可能,人總是會這樣不經意地表露出自己的弱點吧,我不敢放開你,你不是整個天下,卻是我最不能割舍的牽掛。
你聽說過這麼一個故事嗎?有一個人嚐遍所有的毒,活了下來,傳說他百毒不侵,有一個女子不相信,攜了碧血花來到他身邊,讓他觸到了碧血花的刺,後來,他死了。臨死前,女子躺在他的身旁,冷笑一聲:“你不是說百毒不侵嗎,如今卻死在了一棵碧血花下?”那個人笑得很無奈:“毒死我的不是碧血花,是你的愛的誘惑,我百毒不侵,卻偏偏除了你。”
可能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個最柔軟的地方吧,可能每個人的內心都會對一個人不設防吧,此下,我隻想就這樣抱著你,不去理會世間的紛擾,時光在此下凝滯,片刻,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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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總是會有些煞風景的事,男主或是女主不解風情,正當羽漸情濃之時,羽潁從羽漸的懷中溜了出去,羽漸感覺懷裏一空,睜開迷離的雙眸:“怎麼了?”
羽潁警覺地看了看四周,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小羽,你有沒有聽到一種聲音?”
羽漸立馬警惕了起來,是否這幾個月來荒廢了武功,連察覺力都已經不能同日而語了,料想羽潁都能察覺到的危險,自己不該如此後知後覺才對。屏住呼吸,清空視聽,把注意力集中在四周,哪怕是最微弱的聲響,卻依舊不覺得有何異常。
羽潁一副笑得歪歪的表情,一股腦地往前門跑去,確定羽漸已經抓不住她的時候,才回過頭衝白梨樹下的羽漸一個鬼臉,笑著喊道:“是賣螃蟹的聲音!”
螃蟹?這個饞貓。自知被耍的羽漸又好氣又好笑,看著那個高興地宣布自己懷孕的傻瓜還跑得蹦蹦跳跳的,是一百個不放心,便也隻好在她的身後遠遠地跟著。
來到大門外,隻見羽潁蹲在地上,正要把手伸進一隻裝滿螃蟹的竹簍裏,怕她被螃蟹的鉗子鉗傷,便喊了句;“別動手。”
羽潁看著肥肥的螃蟹,腦子裏想著的唯一的問題便是紅燒還是清蒸,咽下要流出來的津液,盯著螃蟹,呷笑幾聲,讓賣螃蟹的姑娘不覺莫名的渾身一震,幹幹地笑著:“姑娘,這螃蟹是用溫水養的,肉質鮮美,你要不要買些來嚐嚐?”羽潁連忙不住地點頭:“要,要,小潁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