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生答得胸有成竹:“這就證明03號報務員是個老手,他很清楚,民用、商用頻率是很多監聽單位都要監聽的波段,以便收取他們需要的商業情報,再說這些電台所發電報全是明碼,不加密,監聽單位可以省很多事。”
翁主任步步緊逼:“我是說,03號為什麼就一定知道我們會監聽到他的電台訊號?”
張秋生淡淡一笑:“其實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所以才早中晚重複發一份電報,但愈是這樣,就愈反映了他內心的急迫,這愈證明這份三次重發的電報的內容重要。”
翁海潮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那你認為03號是什麼類型的人?國民黨,投降派,還是自己人?當然也不排除發報者是日本人。他這份電報是發給延安的誰?他電報的內容是反映情況,還是對延安有所請求?是敵人無事生非,故意把水攪渾的卑劣之舉,還是革命人士於危難中呼請我們幫助?”
張秋生略為沉思了一會兒說:“在密報未破開前,您提的問題都還是個謎。不過我有個直感,03號不是敵人,很可能是自己人,而且是個一直在想和我們取得聯係的自己人。”
翁海潮突然嚴肅起來:“幹我們這行直感不能代替結論,請談談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有三:第一,他明語呼叫,加密發報,說明他對我們負責,他不希望不加密的電報內容滿天飛;第二,他為了和延安取得聯係,不惜重複發報,企盼我們總有機會抄到他的電報,獨家占有他電報內容;第三,以前在我們白區和蘇區地下黨被破壞後,藏有電台的同誌一時和組織失去了聯係,為了再次和上級接上頭,也有過他們在原來聯係的通聯時間裏,用原來使用過的頻率盲呼,以及在商業民用頻率盲呼尋找知音。所以,我不排斥他是自己人。”
??翁主任是個十分嚴謹的人,決不容許疏忽任何漏洞:“如果他是自己人,又有電台,以前就一定會和蘇區總台和延安總台有過聯絡,那麼你這個‘神聽’對他電台的音質和發報手法有印象嗎?”
張秋生為之愕然,他沒想到主任想得這樣細,問得這樣深,心中頓生佩服,他早就知道翁海潮是我軍電訊密碼專家,是個“思路縝密不容蚊子飛過的人”,現在他算是領教了。他偏著頭想了想,極快地把大腦中熟悉的電碼聲迅速排列,最後,他實在找不出對03號報務員的印象,隻能是搖搖頭。在搖頭的時候,他已做好了挨批的準備,他為自己剛才的判斷近於武斷而後悔。而一向對部屬要求十分嚴格的翁主任,是絕不會允許一個科長武斷誤事的。
翁海潮的臉色並沒有由多雲變陰天,更沒有暴風驟雨,而是綻開了笑容:“小張,今天和君一席談,讓我受益匪淺。你的許多看法我都是讚同的,隻是為了能想得更深更細,更準些,我才故意反問!看把你緊張的,頭上都冒汗了,快擦擦,我有那麼嚴厲麼?”
“您提的問題出乎我所料,又容不得我躲閃,但又確實是我的思索中的疏漏,所以……”張秋生雙頰緋紅,低著頭說。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翁海潮在室內踱起小步,既像提問,更像自語,“03號把電文加密,他就不擔心,我們即使收到電台訊號,而破不開密碼,他通報訊息的目的還是不能達到?”
“我也反複考慮過這個問題。”張秋生的神態已恢複了正常,“出於保密,他對電文不能不加密,但加了密,我們在短時間內很難破開密碼,他的希望也隻能落空,也許他對延安充分信任,知道有解密高手,一定能破開他的密碼。”
“這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推斷,我分析這個03號也是在冒險一搏,他希望延安的監聽單位在電波的海洋裏撈到他這根‘針’,這就更增加了我對他發出的這份加密電報的興趣。張科長,你以為我們對這個未知數應該采取何種對策?”翁主任在他麵前停住,把一個重重的問號摔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