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頂暖轎放在麗春院的門前,八名穿著黑衣的轎夫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兩邊還站著五名家仆,為首一人身穿青色小夾襖,留著兩撇八字胡,滿臉精明強幹之色。蘇州的百姓多半都認識他,這便是沈府的大管家沈財。
“還請叫三公子出來……”沈財還在和老鴇說話,那老鴇好容易盼到沈子成這棵搖錢樹到來,如何肯放人?一張嘴隻是咬定了沈子成並不在麗春院,叫沈財去別家找去。
“財叔!”
一頂暖轎掀開轎門,一旁兩個丫鬟伺候著轎中女子走了出來,那女子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圓圓的臉蛋就像熟透的蘋果一般可愛,一彎娥眉下,那雙閃亮的大眼睛就像是一泓秋水,小巧的鼻子,配上櫻桃小口,真是說不出的可愛。
老鴇看了也是楞了一下,這女子如此美貌,麗春院裏的姑娘沒一個能比得上,難怪沈萬三老爺子選這個女子給沈子成衝喜。
那女子便是沈子成的新納的小妾許芝蘭,丫鬟將一襲紫色披風給許芝蘭披上。許芝蘭挽了挽披風,緩緩走到老鴇麵前:“明日是我相公娶妻的大日子,今日是定要回家的。許多人都看到相公進了麗春院,做不了假。”
“哎呦喂,二夫人啊,沈公子真的不在這兒,奴家這兒是什麼地方,二夫人也知道,哪能請二夫人進去?那不是汙了二夫人的名聲嗎?”老鴇死活也不認賬,認準了這二夫人不敢踏入煙花之地。
許芝蘭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既然如此,我隻有回振武打行請師兄弟前來找人,若是我家相公真的在此,倒要看你如何交代!”
老鴇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怯生生的姑娘家真敢發狠。她也知道“振武打行”的名聲,那是蘇州城數一數二的打行,裏邊的師兄弟幾十人個個拳腳了得,若是許芝蘭真的叫他們前來,隻怕能拆了麗春院也不足為奇,打行背後有沈家撐腰,到那時自己卻去找誰訴苦去?
許芝蘭扭頭朝沈財說道:“勞煩財叔去一趟打行,就說是姑娘說的,請師兄弟們都來!”
沈財答應一聲,轉身就要走,老鴇一看這架勢,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叫起撞天屈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口口聲聲說許芝蘭仗勢欺人,這日子隻怕是沒法過了……
“都別鬧了,我回去!”
許芝蘭抬頭一看,卻是沈子成大步從麗春院裏走了出來,展顏一笑,急忙吩咐家丁將轎子抬了過來。沈子成正在興頭上,被他們這一鬧,頓時興致全消,一肚子火氣,也懶得跟眾人說話,一屁股坐進轎子。許芝蘭暗歎一聲,她許家隻不過是吃力氣飯的,自己嫁入沈家也隻能做妾,縱然對這個丈夫平日的所作所為有些不滿,也不敢說。
“起轎……”沈財一聲吆喝,兩頂小轎顫巍巍的朝沈家大院走去。
沈子成坐在轎子裏,心卻還留在麗春院裏,唉!明日終於要大婚了,這古時候講究的是就是門當戶對,沈萬三給他訂的這門親事便是蘇州同知賀永柏的大小姐賀南屏。隻是最近不知為何,賀家一再拖延婚期。
原本說是先娶妻再納妾,拖得沈萬三實在沒有辦法,又遇到沈子成重病,隻得先把許芝蘭納了過來當個小妾衝喜,可是眼瞅就要到年關了,賀家也無法再拖,婚期就在明日。沈子成忍不住長歎一聲,古人成親真是麻煩,要是放在他重生之前,兩人拿著身份證戶口本帶上九塊錢,這結婚證就拿下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轎子一停,跟著門簾就被人挑開,一根手杖伸了進來,劈頭蓋臉就打了下來……沈子成急忙護著臉,跳出轎子,隻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拿著根手杖快步追了過來,那老頭老是老了點,可麵色紅潤,健步如飛,快走幾步就到了沈子成的麵前,舉起手杖就打,口中不停的痛罵“畜生”“孽障”……
沈子成躲來躲去,可他重生的這副身體還真不怎麼樣,手腳又慢,身子又瘦弱,躲閃不及,被老爺子狠狠打了幾下。沈子成大聲呼痛,從大門裏又奔出個婦人來,那婦人看起來雍容華貴,仿佛隻有四十多歲年紀。她急忙跑到沈子成的身邊,一把抱住沈子成,扭頭衝那老頭喊道:“老爺,別打了,成兒從小身子就弱,你想打死自己兒子不成?”
這兩人自然是沈子成的“爹娘”——大明朝的首富沈萬三老爺子和他的原配夫人!
沈萬三憤憤的丟下手杖,歎了口氣:“自古慈母多敗兒,唉!明日就要大婚了,今天剛剛能起身,就跑去窯子裏鬼混,我沈萬三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怎麼生下這麼個逆子?”
沈夫人鬆開沈子成,苦口婆心的勸說道:“成兒,那賀家也是高門大戶,在這蘇州城裏除了田知府,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賀家小姐知書達禮,是大家閨秀。明日大婚之後,你可要長進些啊……”
沈子成點頭答應了,沈萬三扭頭看了他一眼,憤憤的說道:“芝蘭,帶這個逆子進去,明日迎親,要準備的事可多了。莫要出了什麼岔子,丟了我們沈家的顏麵!”
許芝蘭急忙答應了,扶起沈子成便朝大院裏走去。
沈府大院可了不得,前後占地數十畝,倉庫亭台房屋互相聯絡,大院之內還有一個以人力開鑿的水塘,沈府的亭台樓閣多臨水而建,與水景配合,內裏廳堂、亭廊連片相接,布局曲折多變,暗合風水之道。其間借以花色漏窗,窗外景物深幽。沈家屋麵小瓦筒瓦,屋脊花色鏤空,各種鬥拱、飛簷翹角、門窗式樣多變,雕刻裝飾大方素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