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成眼前的這位女子,竟然就是在蘭溪縣的時候,前去偷竊那幅才子聯手作詩的條幅的蝶衣。
蝶衣看到沈子成也是頗出意料之外,她雖然不認得常森,但是當時沈子成扣住她的時候,常森是知道的,所以方才也沒有為難她。現在一下子看到沈子成,蝶衣頓時愣住了,不禁脫口而出:“沈公子……你怎地做了官?”
沈子成看著這個年紀小小的丫頭,心中一軟,歎了口氣:“上次在蘭溪你就已經失手一次了,後來為何不走正路,要去偷竊呢?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你年紀小小如今就被官府抓到,到時候要是被貶為奴籍,充做官妓,豈不是苦了你一輩子?”
蝶衣這段時間確實是凶險萬分,當初在揚州落網的時候,那些色迷迷的衙役官差就沒少打她的主意。要不是她將盜竊的那些官員財物都一五一十的抖露出來,揚州知府覺得牽連太大,不敢過分虐待蝶衣的話,單是在女牢中就足以要了她的命。那些被關在牢中的女子,有幾個沒有被那些獄卒侮辱過?
“哦,沈……沈大人如今是來審理我的案子吧?”蝶衣淡淡的說道。
沈子成頷首道:“本官正是前來審理這一件案子。”
蝶衣冷笑道:“官官相護自古就是如此,我都已經說得一清二楚的,還要怎麼審?那些贓物放在哪裏,我也招了,揚州知府不是已經派人取了出來,一並送到京城了麼?沈大人還有什麼想問的?想要屈打成招還是想要殺人滅口?”
一旁侍立著的番子厲聲喝道:“大膽,竟敢對大人無禮?”
蝶衣冷哼一聲,看也不看那番子,一雙靈秀的眼睛直直的和沈子成對視著。沈子成揮揮手示意番子們都退下,又叫常森在外邊候著。反正這兒是錦衣衛的根本重地,就算蝶衣想奪路而逃也逃不出去。沈子成一點也不擔心,從番子的手中接過鑰匙,給蝶衣打開了枷鎖,看著她當初宛如玉蔥般的手指被凍得通紅,手上還起了幾個凍瘡,沈子成心中不忍,吩咐門外的番子拿來一件厚厚的袍子,披在蝶衣的身上。
蝶衣倒是動也不動,看著沈子成冷笑道:“做官的也有好人了麼?沈大人還真叫小女子大開眼界呢!”
沈子成笑道:“我,不是好人。你千萬別拿言語擠兌我。當年我在蘇州的時候,欺行霸市,橫行霸道,大姑娘小媳婦我也不知道調戲了多少,妓院賭坊本大人也是常客。想擠兌我,你還差得遠。本大人看你可憐,給你穿衣服,是本大人的心情好。要是大人我心情不好的話,未必不能做出一些讓你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說著,沈子成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遊走了一番。
蝶衣心中一凜,但是口中卻已經軟了,低聲說道:“反正我人已經帶到你們大內親軍都督府了,想問什麼就問吧!”
沈子成搖了搖頭,走到堂上,拉過一張大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緩緩的說道:“如今大內親軍都督府是再也不存在了。隻有皇上新組建的錦衣衛。而本官就是錦衣衛督查風聞司的鎮撫。你算是運氣不錯了,在蘭溪遇到我,在應天府還能遇到我。要是換個別的官兒,不知道你要吃多少苦頭呢!”
蝶衣也不說話,但是雙手情不自禁的拉緊了袍子,順勢將雙手籠在袖子裏。
沈子成翻開公文,問道:“你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從杭州到揚州連盜十一家官府巨富,涉案金額龐大無比。你可知道,按照大明律例,這是死罪!”
“知道。”蝶衣昂然答道。
沈子成一拍桌子,厲聲斥道:“那你還敢行盜匪之事?”
蝶衣笑道:“那些貪官汙吏的錢財本來就是搜刮平民百姓得來的,本姑奶奶將他們的錢財取走,劫富濟貧,有何不可?難道沈大人做了官之後就忘記了在蘭溪縣的遭遇麼?劫富濟貧乃是替天行道的事。我做錯了麼?”
沈子成歎息道:“你真的做錯了,並非貪官汙吏不能懲辦,皇上設立錦衣衛就是為了督查官員貪汙腐敗。既然你知道那些是貪官汙吏,就應該向朝廷舉報。但是你那種劫富濟貧卻是錯了,一來,你雖然劫富了,可是那些錢財他們是從老百姓身上搜刮而來,雖然被你拿走,但是他們依然能繼續從老百姓身上搜刮,甚至可能因為你偷了他們一百兩黃金,他們就能從老百姓那裏再刮兩百兩心理才平衡。再則,你能濟貧,濟得幾人?就算你盜得十萬貫?一個三口之家一年就要花費五六貫,這還是省吃儉用的情況下。也就是說,你最多能幫兩萬戶人家,但是一個貪官要管多少戶人家?就說一個蘭溪縣就有兩萬多戶,你濟得過來嗎?其三,你拿到的是賊贓,你貿貿然將那些錢財分給老百姓,那兒有官銀,有朝廷的貢品,老百姓拿去換成銀子,便是銷毀賊贓,按照大明律例是要連坐的。你以為你在幫別人,其實你錯了,你根本不是在幫人,而是在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