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頷首道:“你說得有道理,朕用宋元之時的開中之法,卻反其道而行之。用之於邊軍,為的就是讓邊軍軍糧儲備充實無憂。朕養兵百萬,不費百姓一文錢。開中之法和屯田相得益彰,的確也是一件好事。朕今天叫你來,除了要聽聽你的意見之外,還要告誡你一聲,京官自然是要抓緊,但是邊軍也不可放鬆。蒙古韃子入侵中原之心不死。雖然暫時退回塞外,不過千百年來,塞外異族都是中原大敵。邊軍那裏若是因為鹽引這些事情出了漏子,毀的可不僅僅是一邊之地了!”
沈子成偷偷打量著眼前這位草根皇帝,這是中國曆史上唯一一位出身無產階級的皇帝,當真算得上是一窮二白,白手起家。雖然有時候是殘暴了一些,但是朱元璋最恨貪官汙吏,也最維護最低層的百姓,這卻是毋庸置疑的。沈子成朗聲答道:“皇上放心,既然卑職掌管督查風聞司,便不能讓開中之法有何閃失!”
“嗯,好好做去吧!”朱元璋似乎有些疲倦,想了想又說道:“那個蝶衣可是朕當年的恩人之後麼?”
沈子成不禁有些尷尬:“她還什麼都沒說呢,對往事諱莫如深。微臣還準備稍候等她熟悉了錦衣衛的事務,再慢慢詢問。”
“這件事不用著急,反正朕已經找了她許多年了,莫要驚擾了她就好。這些事,你會辦的哦?”朱元璋輕聲說道。難得見到朱元璋有這麼溫情的一麵。對於沈子成來說,也頗難以理會,一方麵是朱元璋對當年一飯之恩的恩人念念不忘,對虐待過自己的郭家也算是仁至義盡,並且對於一起打天下的常遇春等人更是恩寵不二。可是另一方麵,大肆屠殺功臣,株連無數,刑罰殘忍。這樣複雜的人性怎麼會出現在這樣一個人身上?
沈子成說道:“皇上放心,這件事務必要為皇上辦的妥當!”
“好,你且退下吧!”朱元璋隨口說道:“聽說你命人將康家那小子的功名給革了……神醫王璨想必跟你是情投意合,這件事,稍後朕命人打探清楚了,再為你做主!”
沈子成連忙答謝聖恩,身上卻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這點小事朱元璋都一清二楚,以後自己做事還是小心點,不要被這位喜怒無常的皇帝抓到什麼小辮子,那可就萬劫不複了。
出了皇宮,小疙瘩正吸溜著鼻涕看著巍峨宏偉的皇宮,站在暖轎旁等著沈子成。
“少爺怎麼去了這麼久?皇宮裏邊是什麼樣?有多大?”小疙瘩眼巴巴的看著沈子成。
沈子成笑道:“若是將來你做了官,自然也可以進去看一看。”他心中卻想到,皇宮雖大,卻也不過是一個放大的牢籠而已。皇帝在裏邊,一年四季都是看到那些風景,難道真的不氣悶不無聊麼?倒不如一個尋常百姓,若是有些閑錢,還可以天南海北的四處遊玩,何等的逍遙自在。權力的頂峰未必是人生的歸屬,隻看每個人追求的是什麼了!
小疙瘩自然猜不到沈子成的用心,他現在被沈子成惡作劇似的封了個沈府高級伴讀書童,穿了一身錦衣,不再像以前沿街乞討的時候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了。當下掀開轎簾:“少爺,回家吧!”
一行人緩行到了沈府,剛走進大門便聽見裏邊吵吵鬧鬧,不得安寧。沈子成不禁皺緊了眉頭,成何體統?少爺隻不過一個早上不在,家裏就翻天了?沈子成擺足了架勢走到正堂,卻見許芝蘭樂嗬嗬的跑了過來:“相公,老爺有書信來了,皇上的聖旨已經到了雲南。赦免了老爺的罪過,兩位兄長業已經放了出來,我爹帶人去接他們去了!”
話音還沒說,就聽到門口傳來許長河的聲音:“子成,你看看是誰回來了?”
沈子成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兩位兄長,沈茂和沈旺回來了。兩人已經換了一身青色布袍,站在沈子成的麵前,多少都有些尷尬。這弟兄兩人自負飽讀詩書,又跟著沈萬三學了不少做生意的法門,在蘇州的時候是打心眼裏看不起這個敗家子三弟,一天到晚不是吃喝嫖賭就是打架鬥毆。但是沒想到出了事之後,居然是他們最看不起的弟弟將他們從大牢裏救了出來。想起當年對沈子成的白眼,沈茂和沈旺都一陣嚅囁,不知道該怎麼跟沈子成說話。
沈子成不介意這些,他雖然記得這兩位大哥是怎麼對自己的,不過那是以前的沈子成,不是重生之後的沈子成。沈子成笑嗬嗬的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摟住兩位大哥的肩頭,叫道:“大哥,二哥,可算回家了。等爹回來,咱們可就真的一家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