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方玉住的宅子,從應天府過去並沒有多遠就到了。沈子成正琢磨著如何能夠圓滿的完成老爺子交代下來的任務,剛走到楚方玉家的巷子口,忽然聽到一聲怒斥:“你這人好生無理,為何還是不走?”
那聲音清澈圓潤,猶如黃鶯初啼,又如溪水過澗,沈子成抬頭一看,隻見楚方玉上穿柳綠杭絹對襟襖兒,淺藍色水綢裙子,金紅鳳頭高底鞋兒。小手在腰上,氣呼呼的站在門口,瞪著一人。
沈子成頓時來了興致,吩咐隨從不要做聲,一群人躲在巷子口看起了熱鬧,反正那些錦衣衛的緹騎平素裏這些偵緝的事情都幹習慣了,沈子成一聲令下,他們就各自躲藏起來,決計不讓蘇坦妹等人發現,沈子成靠在巷口的一顆杏樹之後,放眼望去。
這站在楚方玉家門前的,倒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子,看年紀約是十八九歲,生的是眉清目秀,手中一把鎏金紙扇,穿著一身黑色長袍,顯得身材修長,玉樹臨風。沈子成低聲問向身邊一個番子:“這是什麼人,可有人認識?”
“小的認識。”那番子一看邀功的機會來了,急忙發揚自己在京都人頭熟的優點,說道:“同知大人,這人名叫郭漢,戶部侍郎郭桓就是他的父親。郭漢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大少爺,仗著郭桓的權勢,沒有人敢得罪他。郭漢平素裏和胡丞相的公子來往頗為密切。南京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的幾位公子,也都是郭漢的好友。聽說,來年郭漢就可以補入戶部了。他在京都還有個綽號叫做——郭三霸。”
“為何叫做郭三霸?”沈子成一聽就來了興趣,這古人起綽號和現在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基本上綽號就可以反應出一個人的品性特點來。
那番子低聲笑道:“吃霸王餐,聽霸王戲,上霸王床唄……”
沈子成心領神會的頷首道:“看來這位郭公子也是個人才啊。”
兩人這邊說著,那邊就聽郭漢對楚方玉說道:“楚姑娘,郭某久仰楚姑娘才名遠播江南。隻是一直緣慳一麵,之前在下也曾經多次探訪,隻是姑娘都遊山玩水去了,一直未能拜訪。如今姑娘身在京都,在下隻是想請姑娘一起踏春會友,詩文論道。還請姑娘賞臉。”
楚方玉冷笑道:“原來鼎鼎大名的郭三霸,還會詩文論道呢!”
郭漢麵不改色心不跳,拱手道:“郭三霸是京都無知小人給在下起的諢號,沒想到姑娘也曾經聽說過。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詩文論道隻是小事。在下少時也曾經飽讀詩書,家父為在下延請名師,不敢說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勉強也取了舉人功名。不知道是不是能入了姑娘的法眼。”
楚方玉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死纏爛打,臉皮厚的賽過南京城牆的人,不由得被郭漢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番子又對沈子成說道:“同知大人,郭漢此人是郭桓的小兒子,也是最得寵的一個。平日裏橫行霸道慣了,大人……”
沈子成是個八麵玲瓏的人,一聽那番子的話語,就知道他的意思。這樣的紈絝子弟,二世祖,最好還是不要得罪的。得罪了他,就等於得罪了一群敗家子。敗家子們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背後的人。像南京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以及宰相胡惟庸,都是手中權柄通天的人物。自己隻是剛剛提拔了從三品同知而已,在番子的眼裏,雞蛋就是雞蛋,跟石頭撞,也是個雞蛋而已!
隻不過那番子不知道,沈子成心裏卻很明白,錦衣衛是什麼機構?從三品又怎麼了?錦衣衛的指揮使也隻不過是正三品的官員而已。重要的不在於官職,而在於權力。一個清水衙門的頭頭甚至還不如胡惟庸的一個門奴。自己現在手握錦衣衛大權,就算是毛驤也要禮讓自己三分,要是連幾個紈絝子弟都不敢鬥的話,以後還怎麼在大明的官場叱吒風雲?
這邊蘇坦妹也走了出來,少見的一臉寒霜,牽著楚方玉的手,對郭漢斥道:“郭公子,既然你飽讀詩書,應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又怎能邀請玉兒與你一起遊玩?”
郭漢笑道:“蘇姑娘,你和楚姑娘都是江南奇女子,一般人也入不得你們法眼。你們何時把男女之防看得如此之重?楚姑娘和李醒芳足跡遍布江南,蘇姑娘你一介女流在蘭溪會眾多男子之中大放異彩,在下隻是誠意邀請,絕無他意。”
蘇坦妹平時不愛多言,見郭漢糾纏不清,就要拉著楚方玉進門去。沒想到郭漢身後一個仆人冷哼一聲,說道:“兩個女子,莫要給臉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