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成帶著那幾個錦衣衛緩緩的朝安國寺內走去,慘白的月色照在樹林裏,將那具屍體顯得十分詭異,沒有人在乎那兒死了一個武士。他的生命在這個時代,就像螻蟻一般,死就是死了,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來。
安國寺裏火把通明,新佑衛門早已帶著一休回到了安國寺,唐一鳴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們。朱棡卻覺得比較好笑,區區一個小和尚而已,居然驚動了這麼大的陣仗。朱棡是不知道,這個不起眼的小和尚,和他一樣,都是皇帝的兒子。
沈子成帶著眾人回到安國寺,老方丈已經迎了出來,這位方丈大師年紀已經不小了,頭發胡子都已經雪白,皺巴巴的臉上寫滿了歲月的滄桑,昏黃的眼珠被已經鬆弛的眼皮掩蓋著,時不時的眯了起來,看著就像是要睡著似的,鼻梁倒是挺高聳,不過大把胡須已經遮蓋了嘴唇,說話的時候,隻能看到胡子被口氣吹動的樣子,卻看不到他的嘴唇。
這位老方丈對中原文化也有一些研究,簡單的漢語還能說一些,雙手合十朝沈子成道謝,他已經從新佑衛門的口中知道是沈子成帶人過去救了一休。老方丈雖然是老了,也知道一休這個小和尚的重要性,要是真出了什麼三長兩短,足利義滿暴怒之下,這個小小的安國寺,說不定就要從日本被抹去了!
“方丈大師也不必客氣!”沈子成回禮道:“路見不平一聲吼,本就是我輩應該做的事。”
老方丈看也不看身後鬧哄哄的和尚們,低聲對沈子成說道:“這位大人,可否來老和尚的禪房說句話?”
沈子成看了看楚方玉,想了想這才答道:“行,不過,這位姑娘也要跟著我去!”他是怕說到什麼關鍵的時候,兩個人沒法溝通,所以必要的翻譯人員是一定要去的。而且,楚方玉嘛,沈子成還是絕對信得過的!一個女人,絕對不會出賣自己喜歡的男人。
老和尚笑了笑,轉身朝禪房走去,有想要跟過去的和尚,卻被老和尚揮揮手擋在了一邊。朱棡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暗自冷笑,沒想到啊,到了日本之後,自己這位正使被人晾在一邊,倒是沈子成這個二把手卻是處處受歡迎。安國寺的老賊禿也太不給自己麵子了,隻跟副使說話,卻不理自己。好,好,朱棡要是將來不給這老和尚一點難看,就枉為朱元璋的兒子!
禪房裏布置的極為簡單,一張榻榻米上卷著雪白的被褥,一張小小的木桌靠著南牆放著,上邊擺著筆墨紙硯和一盞小小的油燈,老和尚抱歉的朝兩人笑了笑,示意他們隻能坐在靠著牆邊的幾個坐墊上。
沈子成也不介意,挑了個幹淨的坐墊遞給楚方玉,自己隨意找了個坐墊就坐了下來,看著老和尚笑道:“老和尚,你特意把我給叫過來,想問什麼就直說吧!”
老師傅笑了笑,臉上深深的皺紋就像是菊花一樣綻放了開來,他盤膝坐好,這才開口說道:“大人,有些事情,你已經問出來了?”
沈子成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老和尚歎息一聲,一休的身份在這裏並不是什麼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後小鬆天皇的兒子,但是一休已經被趕了出來,而且後小鬆天皇並不是像中原的皇帝那樣有權,就算是挾持了一位皇子也沒有什麼大用。所以一休一直生活的十分安逸,足利義滿也隻是派了一位武士,也就是新佑衛門來保護一休。這一次,忽然有人出手,老和尚活了這麼多年,也猜到了七八分真相,他又不願意讓這些大明的使臣參合到其中來,把事態搞得越來越複雜!就幹脆直接找沈子成分說好了。
“那大人已經知道了多少?”老和尚到底是一條老狐狸,不問清楚沈子成已經知道了多少,還是不願意露出自己的底牌。
沈子成淡淡的一笑:“好吧,反正我是大明的使臣,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一休,為什麼皇後要抓他?”
“一休是皇子,他是天皇陛下的兒子。他的母親是菊夫人!”老和尚知道這些事不能隱瞞沈子成,就坦白把這個身份說了出來。
“這個我知道!”沈子成傲然說道:“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皇後要抓他,而不是殺他!”
老和尚遲疑了一下,靜靜的看著沈子成,似乎想要從這位年輕的大明使臣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出來,可是沈子成一直很平靜,臉上隻有淡淡的笑容,平靜的讓飽經滄桑的老和尚一點也看不出來。他不知道沈子成在中原見到的都是什麼樣的人物。那是朱元璋、朱棣這樣的頂尖兒人物,交往的人也都是宋濂、楚方玉、蘇坦妹這樣的絕代文人。有道是見多識廣嘛,區區日本皇宮裏的勾當,又怎麼能讓沈子成心驚呢?
“說罷!”沈子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有些詭異的笑容:“老師傅,既然現在一休已經被皇後的人抓過一次了,就難保還有沒有第二次。有些事情,說不定你們日本人自己解決不了,還得我們大明的人來幫你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