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曆經宋末的戰火,那時候,蒙古鐵騎和南宋最後的軍隊,在廣州鏖戰多次,城牆都不知道拆了多少回。現在的廣州,城牆還挺新的,數十年的風雨,並未留下太多的痕跡。高聳的城樓,深邃的門洞,來來往往的人群……
不對,是隻來不往的人群,沈子成一道嚴令經過布政使發布下去,一日之內,廣州許進不許出。對於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衙門的解釋是,廣州城裏混進了欽犯,衙門正在集中力量盤查。還望父老鄉親們配合一下。自古以來,官字兩張口,咋說咋就有。無權無勢的老百姓雖然覺得不太自在,可除了順從還能怎麼辦?難不成要拿著菜刀衝擊官府不成?
海捕文書已經出來了,畫像已經貼在了城門樓上,每個路過城門的人,都會被兵哥哥叫過去,仔細的對照一番。這一次不同於平時廣州府查案,千戶所的士兵也格外上心。把看著有七八成相似的人都給拉了過去。畫像肯定是沒有照片準確的,話說,就算幾百年後按照身份證照片抓人,也有抓錯的時候,更別說這寥寥幾筆畫像了。隻是一個下午而已,城門樓子那裏就蹲了滿滿一排人。雙手抱著腦袋,老老實實的蹲著。
不是他們想老實,隻要他們動一動,那些耀武揚威的千戶所官兵,拿著刀鞘就劈頭蓋臉的打下來,現在這些都是“嫌疑犯”,身份沒有核實之前,一個也不能放走。他們哪來的膽子在官兵麵前動上一動?
沈子成略微有些失望,廣州衙門辦事的效率還可以,就是抓錯的人太多,一百個人裏邊,起碼有八十五個是被冤枉的。有的人,隻是長的像了一點,就被拉來。然後親屬哭哭啼啼的找來戶籍紙,跪在衙門口喊冤枉。陶然的麵子也有些掛不住,站在沈子成身份,尷尬的咳嗽一聲:“沈同知,抓人嘛,抓錯是在所難免的。尤其是這樣的全城大搜捕,畫像隻有六七成神似就已經算不錯了。捕快們也是人,難免有走眼的時候,沈同知,你說可是這個道理嗎?”
沈子成知道不能落了這位廣東第一大員的麵子,抱拳笑道:“陶大人說的哪裏話來,廣州的弟兄們盡心盡力,幫著錦衣衛做事,就算有什麼疏漏,也是錦衣衛這邊的責任。這件事了了,下官回去,還是要奏請皇上,好好賞賜廣州的弟兄們。”
陶然的眼睛眯成一條線,這個沈子成還是會做人的,花花轎子人抬人。做官嘛,就是你捧捧我,我捧捧你。有好處一起拿,有黑鍋……就找替死鬼唄。於是陶然笑嗬嗬的拍了拍沈子成的肩膀:“老夫在官場不少年了,像沈大人這樣的年輕才俊,還是很少見到。將來必然是大明的棟梁之材。皇上慧眼識英才,沈大人可不要辜負了皇上的期許啊。”
沈子成暗自好笑,這一會兒功夫,自己就從沈同知變成沈大人了,不過,無形中,兩人的關係又拉進了一步。這也是一件好事。
兩人正說著閑話,忽然有個仆役模樣的人走到陶然身邊,躬身說道:“老爺,夫人在家中有急事請您回去。”
“陶大人,既然是家中有事,就無須在此了。這裏的事,下官應付得來。”沈子成微微一笑,趕緊給陶然先遞過去一個台階。
陶然笑道:“好好,那本官就先行回去。來日忙完了這件事,再給沈大人接風洗塵。就這麼說定了。”
兩人一抱拳,陶然隨著那家人轉身離去。他是布政使,就住在衙門裏,從衙門走到後院,也用不了一會兒功夫。朱元璋喜愛官員節儉,這裏的布政司衙門也顯得十分樸素。沒有琳琅滿目的假山玉石,沒有五彩繽紛的花草樹木,隻有一個清澈的小魚塘,在院子裏,時不時有一兩條金魚躍出水麵,冒幾個水泡。
那仆役停下腳步,就站在院子裏,看著陶然走進臥房,隨即轉身擋在院子門口,不讓其他人能進來。
陶然推開臥房的門,就看到夫人站在屋裏,頭發略微有些散亂,臉上的妝,被汗水打濕,顯得有些花了。身上的大紅長裙,似乎看起來也不那麼整齊。陶然詫異的問道:“夫人,出了什麼事?”
熟悉陶然的人都知道,這位布政使,雖然官職是很高的,但是在家裏,卻是屈居二把手的地位。陶夫人一聲河東獅吼,陶然馬上就蔫了。看到夫人如此焦急,陶然也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上前去拉著夫人的手問道:“怎麼了?”
陶夫人跺腳道,焦急之情溢於言表:“都是你不好,這下麻煩可大了。那什麼錦衣衛叫人關城門抓人,你就不能給他拖一拖?還巴不得抓到人似的,現在可好,我弟弟也給堵在城裏,老娘這醜話也跟你說在前頭,要是我弟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老娘就跟你拚了,咱們來個魚死網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