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城沒放心上,對大家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昨晚從天上掉下來,現在又那麼冷,也許指南針壞掉了!”
我承認張一城的話有道理,指南針可能真的壞了,好在能依據太陽的位置來判斷方向,不至於迷失在雪山裏。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我們才確定冒起煙柱子的那邊是北麵,我的指南針是正確的。不過太陽在雪山裏隻有指路的功能,我們完全感受不到它的溫暖,好像它也壞掉了。
一早,我們把飛機殘骸裏能帶的東西都帶走,而那具日本人的屍體就留了在雪地上。雖然不願讓鬼子玷汙國土,但我們不可能背他離開,也沒條件把他燒成灰,因為汽油和酒精必須節省。張一城“哼”了一聲,說雪山裏有野獸,就讓野獸吃掉他好了。後來我曾回想這一段往事,倘若沒有把那具日本人的屍體留下來,或許不會造成日後的遺憾。因為,我們那時誰都沒有想到,他的身份會是如此的特殊。
關於那個日本人的身份,在故事裏很快就會揭曉,現在讓我繼續把故事往下講。
我們商議了一會兒,決定先吃點壓縮餅幹充饑,然後趁天晴去找昨晚一起墜落的C-53運輸機。我們身上的食物不多,不能一口氣吃完,必須謹慎地分配。其實那些壓縮餅幹都特別難吃,和糟糠沒區別。除了壓縮餅幹,我們還有美國生產的巧克力,但隻有兩塊,誰也不舍得馬上就吃掉。我們身上沒有水,吃了壓縮餅幹覺得口渴,隻好吃了一小撮雪,幾乎把舌頭凍掉了。
離開飛機殘骸後,胡亮就打頭走在前麵,朝西北方向走。根據記憶,我們昨晚看見C-53墜在那邊,和C-47約有一兩公裏遠。那個位置是兩座雪山的交彙處,地勢要低一點,現在處於背陰麵,得不到陽光的照射。這種情況對我們有利,因為在雪山不戴墨鏡的話,人的眼睛很容易被白雪反射的光線刺瞎。我們的墨鏡在昨晚已經丟了,如今走在雪山的背陰麵,雙眼反而得到了放鬆。
初行時,這條路很窄,可越往裏走就越寬,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雪穀。風在這裏鼓吹,我們就像風箏似的,差一點兒就能飛起來了。韓小強最虛弱,我擔心他走著走著就會死掉,所以一直扶著他。走出一段距離,我們冰冷的身體終於變暖了一點兒,可手腳覺得很癢,像是有螞蟻在咬一樣。隻有張一城適應得比較好,除了嘴唇依然幹裂,頭已經不那麼疼了。
雪穀裏的積雪很厚,昨夜飄下來的雪還未被壓緊,我們一腳踩下去就如同踩在淤泥裏,小腿拔出來特費勁。這個雪穀並非直線,遠處有個轉角,讓人無法看到盡頭。在離轉角不遠的地方,我們看見雪地裏有一個大墳包,頓時感慨萬千,那就是C-53的殘骸啊。大家加快腳步,著急地走過去,想讓戰友們少受一點罪,不料走到那邊後卻找不到戰友們的屍體。
掃開一層白雪,我們鑽進破裂的機艙內,裏麵一個人都沒有。這架C-53遇到真空袋而失事,我們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當時沒有一個人成功跳傘,機組人員全在飛機裏。我心說,他們難道和格雷一樣,都在天空中神秘地消失了?這會不會太邪乎了?張一城沒找到屍體,於是就去翻沒被燒掉的東西,看能不能派上用場。遍尋無獲,胡亮走出機艙,到外麵去找。我讓韓小強先在裏麵歇會兒,然後也跟出去,想要問胡亮有何發現。
剛走出去,我就看見戴著黑手套的胡亮在掃雪,像在挖什麼東西。我走過去問在找什麼,可還沒問完,胡亮就挖到一塊梯形的石頭。石頭後也堆了墳包似的白雪,但沒有飛機殘骸那麼大,所以我們起初以為是普通的雪堆。這塊石頭有被燒黑的痕跡,肯定是因為昨晚飛機墜落時砸到山體而滾落下來的。隻見那石頭上歪歪扭扭地刻了四個字——“英雄之墓”。我立刻醒悟,白雪後麵埋了戰友的屍骨,看來有人搶先一步,提前在這裏造了一座墓。
“會是誰幹的?昨晚那種程度的墜機,C-53上不可能有人生還!”我不解地問。
“昨晚有14架飛機,可能還有其他生還者吧。”胡亮猜測道。
“那他們怎麼不來找我們?”我自言自語,總覺得不是同批飛出來的戰友們所為。
張一城在機艙內找不到能用的東西,於是也走出來,留下韓小強一個人待在裏麵。當看到雪裏的墳堆後,張一城就問這是誰幹的。我想說也許是其他戰友所為,可就在此時,雪穀裏連續響起兩聲槍響,然後有一個陝西口音的女人在喊:“額錯了,額不跑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