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書一路小跑，腦中浮想起一個多月前的事。
應該就是從這件事開始，我和沈諾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我們開始同桌吃飯，一塊兒品酒賞月看星星數螢火蟲。有的時候，他也會帶我去附近的溪邊釣魚，當然我是卷起褲管下河摸魚，結果兩個人誰也沒捉到魚。這樣的日子好像一發不可收拾，我有一瞬在想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不做自在逍遙長生不死的仙，隻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三伏天裏，連樹上的知了也叫得有氣無力，一隻兩隻像是從燙油中滾過蔫了似的。
我搖著一隻從管家那裏騙來的小舟飄蕩在沈府後院一渠開得正豔的荷花塘中。我對荷花並不感興趣，幾日前我撈肉包子的時候不經意發現這一帶蓮蓬長得甚是肥美，看著就很合我的胃口。
我順勢推開一朵擋住我視線的肥蓮，哢噠剪下一隻長得尤為肥碩的蓮蓬放在船艄處。
蓮子粥！蓮子粥！
我饞得不行，一想到馬上就能吃到香噴噴，軟軟糯糯的蓮子粥就越發幹勁十足。
“兒子，日頭那麼毒，你遊得這麼高做什麼，還不趕緊給我下來。”浮萍底下一頭鯉魚如是說。
回答它的是一個尖嫩的聲音。“娘，那隻醜八怪又來了，她可真是貪心，摘了一船兒的蓮蓬。”
“那你還不趕快下來，小心妖怪捉了你去紅燒。”
“說誰是妖怪呢！？”我一漿拍去，水花四濺，一個重心不穩栽入水中。
當路過的沈諾將我從湖中提溜出來，岸上多了兩隻清湯寡水的落湯雞。
我瞧見不知何時從發髻裏跑出來的那一落銀白色的散發，也顧不得許多一把推開要扶我起來的沈諾。
……
我轟走一眾要來幫我的侍女，一個人換了幹淨的衣裳坐在梳妝台前挽發。
“都說了我不需要人幫忙！”我抬手將梳子擲了出去。
“你這一生氣愛扔東西的毛病……”
聽這聲音，沈諾？我回頭看，果然是他。此時，他換了套繡了翠竹極精致的長袍，長發也被一隻玉簪束起。一派貴公子的模樣。與他那日在湖邊吹奏時的打扮相去甚遠。
“你來幹什麼？”我心裏明鏡似的。他來不過是為了之前我“恩將仇報”將他推倒來向我討要說法的。
“蓮子粥廚房已經備下了，要不要去嚐嚐？”他彎腰撿起梳子。
我先是一愣，不多時又笑笑。“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
“什麼笑話？”他問。
明知顧問！我將頭發撥開，露出白發。“很醜是吧！沒見過少年白。要笑就趕緊笑，笑完了就趕緊走。門在那邊，不送！”
“為什麼覺得自己醜，別人要也要不來的？”他沒有走，也沒有笑，還反過來問我。
我忍。
“為什麼不說話？”
缺心眼啊你。我這暴脾氣。我抬手攥起拳頭。“我揍你一拳你就知道了。別人要也要不來的是吧？讓你腦門上長個泡你就知道了。那也是要也要不來的。”
他失笑。“可是想吃蓮子粥了？”
我怒。“不想！你才想吃，你們全家都想吃！”
“我確實有點餓了。你可願意陪我吃？”他將我推到梳妝台前，也不問我願不願意就將我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後執起梳子安靜地為我梳起頭發。
我腦子短路，一時無話。
沒有我的粗嗓門，房間裏顯得格外安靜。我也漸漸平靜下來，沒有原先那麼激動了。
“咳，你的手真巧，怕是綠蘿也比不上。”不說話我挺尷尬的，先一步打破沉寂。
“綠蘿？”
“哦，從前給我梳頭發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