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旌旗卷烽煙沉,將校並轡而至,城頭月色忽來,灑清光一屢,現城上二字……
隴門。
項翼勒馬城下,望其二字,若有所思,少頃,舉鞭點門“此地,公素記否?”
林霄翹首苦笑“雖為舊事,未嚐忘懷。一方公子,眾目葵葵信手戮之,至君臣生隙不顧。溯其緣由,亦不一時之憤。實乃草菅人命之舉,豎子匹夫所為,偶憶,霄如芒於背。”
“然,公素無過爾,若非如此,何來廷尉堂下慨言‘國法昭昭,霄為無過’乎?”項翼含笑負手鞍頭“重將之子,城頭與太子鳴刃,戍城甲士若知太子於此,亦將格其當場,此間糾葛,不過風摧秀木,公素何以掛懷?再者,公素雖行有偏頗,然陛下感念,先帝感懷,此為亦不失智也。”
至此,將軍橫眉揮戈,鏤痕長街“此地為別,今日你我劃地絕交。自此榮辱無糾,生死無葛。翼,告辭!”
翼催馬而去,霄凝長街鏤痕,良久無言。
“路遙知馬力,板蕩識忠良……下官,恭送將軍。”馬蹄漸遠,霄黯然扶鞘低吟半晌,勒馬回韁……
“連營十裏,帶甲八萬,大帥不易……”
項翼策馬越軍連營外,小駐甫觀片刻,方感慨一二,便有輕騎一曲旁出,持槍帶炬待含翼於圍,一小校出圍道“來者何人,何故於此?”
聞言,略持槍一禮“安陽司務令,項翼。”
營門火光朦朧,映出小校半張鐵麵,隻見他頷首回禮道“見過將軍,恕卑職軍務加身,不便拋鞍全禮。不知將軍子夜於此,所為何事?”
“公務於此,望引貴部衛大將軍。”
“我部拱衛太倉,幹係重大,將軍子夜扣營麵將,若無軍令信證,卑職莫敢信服。觀將軍衣甲,當為禁軍戰將,不知可懷上將軍及太尉手令。”
翼笑道“私念扣營,並無手令於身。”
“如此,將軍且恕屬下衝撞。”小校歸馬陣中,兩翼輕騎緩步合陣,翼見此,擺臂道“且慢!本將雖無手令,卻有要務!”言罷,擲槍於地“翼至誠而至,當執以上目爾!”
“慢!”小校聞言,止住軍陣,招一隨騎咬耳“稟曹參將,安陽司務令項翼私務扣營。”待隨騎歸營,複望翼道“將軍小候,卑職人微言輕,尚需上決。”
翼頓首“有勞。
未多時,一戰將自轅門出,及目,銀甲白袍,揚鞭映月光微涼豐韻高邁,漸近,霜姿飛采,勒馬襯連營清輝英銳風發“鳳陽都統,曹軒,拜過項司務。軒嚐丹陽府魏都統處聞將軍英姿,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曹軒貌雖平平,然隻觀其表,氣已奪人。
翼持禮含笑“昔日殿前,魏將軍風采,翼僅數麵,羨撼平生。今見曹將軍英雄年少,方知魏都統之故友,莫不為名銳之士,翼虛當二位之念,惶恐之至。”
“項兄無需過謙。”曹軒催馬與翼並轡,凝目翼之眉間道“昔日殿前武試,將軍以製成軍之論,軒蒙故友之誼,得勞濡墨摘謄鑒之。個中闊遠之思,軒傾慕之至。軒遇將軍於此,三生有幸。”
翼聞言,不由心驚,故作錯愕片刻,繼而失笑道“將軍戎機匆忙,錯識林公素與翼也。昔日與魏將軍論戰者,乃上將軍府長公子林公素爾。翼不過庸人妄議,為將軍與公子所悉爾。”
“嗯?”曹軒惑而沉吟片刻道“勞將軍小候。”
隻見他自甲胄中取得一函,低聲念到“林將軍公素親啟……”
念罷,軒忙收函告罪道“軒仍記將軍禦前所言‘魏者勝於方,奪天功之巧,林者長於略,懷山河之袤。’,將軍言簡意賅,軒恨不相識,然今與將軍謀麵於此,卻為所部俗務所困,恍惚間竟錯識將軍與他人,將軍恕罪。”
“翼少入軍旅,將軍辛勞,感同身受。”
“項兄雅量,此地蚊蠅滋擾,終非相話之所。”曹軒對著轅門做了個手勢“承蒙項兄不棄,敢請移步帳內一敘。”
項翼聞言,再持一禮“曹兄錯愛,翼惶恐之至,卻之不恭。”
“請!”
項翼頷首隨曹軒入營,下馬把韁繩付於旁側甲士,笑道“有勞。”隨即便尾軒後,至其帳中,軒遣散護衛,立身向翼一禮“將軍深夜扣營,料有要務,然帳外人多口雜,恐礙大事,方行此下策。將軍前言要務扣營,不知所為公私者?”
見曹軒直言,翼答道“所言公,公之,所言私,亦私之。”
“軒有心相助,然請兄小示所為。”
“一為天下,二為家業。”項翼自囊中取得先前項湯所書信函,呈予曹軒。
信函入手,曹軒不由一驚“南宮將軍業公親啟?”
“老父學富識博,然去日已甚,觀天下以朝堂,則以天下為朝堂。難免陳腐。”項翼起身一拜“翼幼聞黃老,百戰餘生,痛徹大道無當之理,然翼凡人,無以法聖人之忘情。骨血至親,無從坐視……欲托將軍引太尉顏,乞老父田園之餘。”項翼言至此處,俯身叩拜“懇將軍助我!”
“項兄緣何如此,折煞軒也!”曹軒幾欲扶翼起身,然翼長跪不起依依央求“翼非不惜名節,翼世受皇恩,文應載道武以節死。然老父扶格立品之為,耳提麵命之舉,言傳身教之情,晰晰曆目,每念及此,甚有嚴澤溺惻,恐淚濕衫,未敢細思詳憶。故此,翼唯負天下不為,懇將軍惻恤,翼牽馬綴鐙,無以為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