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故人(1 / 2)

“來者何人,意欲何為?”

唐慕雲朝門前軍士抱拳道“九……前九原府都統,宣武將軍唐慕雲前來拜見大帥,勞煩列位同袍通報一聲。”

那軍士細細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收起戒心,露出了笑意“卑職眼拙,竟連唐將軍也認不出了,弟兄們快開門,你們幾個去跟大帥通報一聲。"

他回身吩咐了一陣,整個府門口的衛士們都忙活了起來,這時他才回過頭挺胸站直,十分正式的朝她低下頭“大帥吩咐過,若是唐將軍來訪,不必通報,將軍請。”

唐慕雲倒也不羅嗦,徑直走入府內,葉靜秋在一旁十分好奇“唐將軍,先前那個軍士向你行的禮節……好生奇怪……”

“軍中禮節從簡。”唐慕雲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她還記得離去時府內滿園春色,此刻,卻是草深書雜,顯是很久沒人打理了。

唐慕雲一路走過,總督府為數不多的傭人們見她來了,紛紛停下手邊的事物,也不出聲打擾,直到她走過去,才各自忙活起來。

葉靜秋有些迷惑“我看著府內上下皆識得將軍,莫非將軍曾常來元帥府上?”

“唐某曾借住於此一時,至今也不過兩年……恍若隔世。”看著府內稀稀拉拉的傭人,一片頹敗的景象,對比昔日情景,唐慕雲不由有些感慨,上一次她到這裏,還是老父病逝,舉目無親之下來投南宮業。

而今,府邸還是那副樣子,門前的台階上,連一塊苔蘚也沒有多出來,可誰又知道,這府內的頹敗,誰又清楚這天下,也不同往日了。

她就這麼低頭一直往前走,似乎是在數著地上的石磚。

“慕雲回來了。”

她抬起頭,對上那雙碧藍的眸子,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她與她相識,是在春雨婆娑之時,雨燕唱曉之中。

她複姓南宮,祖上是胡人。本是個平凡的女子,樣貌平平,柔弱,善感。就連陌生人,她也報以善意,這般女子,本是該養在深閨之中,待遇到心儀之人,便嫁了出去,過些安安穩穩的日子。

可她,偏偏是將帥獨後,年幼喪母,父親重情而不續弦,為光耀家門,她隻得自幼習武學文,風霜無阻。

她姓唐,也是名門之後,還是名門中的名門,她自小聰慧過人,臂力出眾,武藝拔群韜略通達,麵容俏麗,無論怎麼比,她都要勝過她。

直到那年,老父病逝,滿門兄弟戰死,她本不想來,國仇家恨未雪,豈能寄人籬下?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始終沒能熬過父兄的注釋,含淚交出了鄴城虎符,投靠雲城南宮一門。

投靠南宮家,是父親一早就為她鋪好的路,南宮業、唐靈、林錦榮三人生死之交,收留故人之後,也屬理所應當。

於是,她失魂落魄的來到了這裏,遇到了她。

彼時此刻,何其相似,如果說有不同,那便是雨燕的鳴叫,此刻成了風卷落葉的嘶啞。

她像那天一樣,白衣素顏,黑發碧眼。就站在庭院中,精心侍弄著盆中花草。

她像那天一樣,緩緩走過來,依舊是如水般溫和的目光,依舊是清茶般的淡雅微香“父親不在,慕雲稍坐片刻吧。”

“叔父不在嗎……”看了看四周雜亂的荒草枯葉,一些角落裏,還掛著蛛網,破敗不堪,她有些出神“你不在,這裏也變了。”

南宮落雪輕笑“世間萬物,皆會變,唯一可以不變的,是人心。”

“人心……”

葉靜秋看著兩人打啞謎,完全將自己忘了,連忙搭話道“葉靜秋見過南宮元帥。”

“故人故地,難免忘情,失禮了。”不同於他人的窘迫,她雖感歉意,卻表達的很平和,隻見她將那盆秋海棠放在屋簷下,略微提了提裙擺,向內堂引路而去。

那一年,也是這般,她在前頭為她引路,她默然跟在後麵,無需太多言語,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樣,有的人,無數次擦肩而過終是陌路,有的人,卻是一見如故,再見,便真成了故人。

“二位且坐,我去沏壺茶來。”

連入屋之後的話語,也與當時相似,屋內擺設,一成不變,她理所當然的坐了下去,看著她走入屋內,她才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

她惶惶不安的站起來,正對上葉靜秋的目光“雖是為客,可上下有別,將軍這般是否……”

“卻是不妥。”她還是忘了,那次校場比武,她輸了,自那一刻起,她們便是上下之分,但她一直如初見之時那般,竟然讓她,也把這上下之分忘了。

不多時,她又回來了,手中拖著茶盤“雪平日不飲茶水,隻是看慕雲愛喝,順道學了些,也不知洗茶之時是否將茶水泡淡了。”

她連忙起身俯首“末將一時忘了尊卑,請大帥責罰。”

“又是尊卑有別,又是上下之分,平日軍中就是這般,今日歸家又是這般,慕雲就不曾厭煩過嗎?”她一邊給兩人倒茶,一麵責備,雖是責備,可她的語氣依舊平和,她就是這樣,無論說什麼,都不願傷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