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塞西莉亞現在就獨自一人,沒人照顧嗎?”
“哦,她還能稍微動一動,吃點東西,或者需要時喝點水,但是她不能幹活。我一個人從早幹到晚,回到家又累又餓還得自己做飯,有時候我真後悔把老雷切爾·愛德華茲趕跑。”亞伯開始生動地描述起雷切爾。
“她的臉老得嚇人,看起來有一百歲,她還總是悶悶不樂的。談到脾氣,脾氣和悶悶不樂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她行動緩慢,連蟲子都捉不住,而且她好髒好髒。我不是胡說,我知道人在世總會受點委屈,但她實在是太過分了。你猜她都做了什麼?她有一回做南瓜醬,把醬放在玻璃罐子裏連蓋子都不蓋,狗就跑到桌子上把爪子伸進去。你猜她怎麼著?她笑著把狗的爪子拿出來,把上麵的醬擰下來又放回到罐子裏!然後把蓋子擰上就放進儲藏室了。我打開門對她說‘滾!’
她跑出去,我從後麵把那些南瓜醬罐子都向她丟去,跟下雨似的。後來她到處說我是瘋子,所以沒有人敢再來了。”
“但是塞西莉亞必須有人照顧才行。”華蘭茜堅定地說,她一直想著這件事。她不在乎是否有人給亞伯做飯,但是她的心被塞西莉亞·蓋伊牽動著。
“哦,她還過得去。巴尼·史奈斯經常順便過來為她做點什麼,給她帶橘子、鮮花還有其他的東西。還是有真正的基督徒的,雖然那些偽善的假惺惺的聖·安德魯人在馬路上都不願意和他走同一邊,還有他們的牧師,看見巴尼就像被貓舔了一樣驚慌失措。”
“你要是行為檢點一些,在聖·安德魯和聖·喬治地區還是有許多人願意關心塞西莉亞的,他們都害怕去你家。”華蘭茜嚴肅地說。
“因為我是條可憐的老狗嗎?但我不咬人,從來也沒咬過人啊,說點不負責任的話不會傷害任何人。而且我也沒有請他們來,我不想讓他們指指點點,我就是想要個管家。如果我每個周日都刮胡子,去教堂,一定會有管家來的,那樣就有人尊重我了。但是如果一切都是宿命,那麼去教堂又有什麼意義?小姐,你告訴我。”
“是嗎?”華蘭茜說。
“是的。人逃不過宿命,我希望我能,但隻是枉然。我不想去天堂,也不想下地獄,隻是希望人能活得平衡一點。”
“世界不就是這個樣子嗎?”華蘭茜若有所思地說,但她的思緒好像不是在這些宗教問題上。
“不,不,這裏有太多的地獄了,太多了,這就是我總是喝酒的原因。喝酒能讓人暫時回歸自由,擺脫現狀,是的,擺脫宿命。你試過嗎?”亞伯一麵說著,一麵使勁地捶打著那個難處理的釘子。
“沒有,我有另一種方式去尋找自由,”華蘭茜心不在焉地說,“但是塞西莉亞,現在必須有人去照看她。”
“你總是嘮叨塞西莉亞幹什麼?你從未擔心過她,甚至從未去看過她。她一向很喜歡你。”
“我應該去的,”華蘭茜說,“但是沒關係,你不會明白的。重要的是你必須找個管家。”
“我去哪裏找啊?要是能找一位像樣的婦人我不會虧待她的,你以為我喜歡老巫婆嗎?”
“你看我行嗎?”華蘭茜說。
“我們都冷靜一下,”本傑明叔叔說,“讓我們靜下心來。”
“冷靜!”弗雷德裏克夫人擰著自己的手說,“我怎麼能冷靜呢?
遇到這種醜事誰能冷靜啊?”
“你怎麼會同意她去呢?”詹姆斯叔叔問道。
“同意她!詹姆斯,我哪裏攔得住她啊?似乎她早已整理好了大手提箱,亞伯吃過晚飯回家時順便把手提箱帶走了,那時我和斯迪克斯都在廚房裏。然後華蘭茜穿著綠西裝,背著小書包就下樓了。我不能說是怎麼了,但直覺告訴我多斯會做出一件可怕的事。”
“真遺憾你的直覺沒能再早一點。”本傑明叔叔冷淡地說。
“我說:‘多斯,你要去哪兒?’她說:‘我要去尋找我的藍色城堡。’”
“你覺得她這句話能不能說服瑪士醫生她是瘋了。”詹姆斯叔叔插嘴道。
“我說:‘華蘭茜,你在說什麼?’她說:‘我要去給亞伯當管家,去照顧塞西莉亞,他一個月付我三十美元。’我真奇怪當時我怎麼都沒被嚇死。”
“你不應該讓她走,你不應該讓她離開家。”詹姆斯叔叔說,“你應該把門鎖上——什麼都行。”
“她就站在我和大門之間,而且你也想不到她有多麼堅定。她看起來像塊岩石,這是最奇怪的,她以前是很乖很溫順的,而現在簡直是寧折不彎。我說了一切能想到的話試圖讓她清醒過來。我問她是否想過自己的名譽,我嚴肅地對她說:‘多斯,一個女人的名譽要是被玷汙了就再也無法彌補。要是你去亞伯家照顧那個不檢點的塞西莉亞·蓋伊,你的形象就全毀了。’可她卻說:‘我不相信她是個不檢點的女孩,而且就算她是,我也不在乎。’這就是她的原話——就算她是,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