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前就是白色月光下的荒野,那裏有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巴尼興致好的時候,會坐在荒野的邊上,用他特有的魔力把那些兔子逗引過來。一次華蘭茜看到一隻鬆鼠從鬆樹蹦到他的肩膀上,坐在那兒對他不停叫著,像是在說話,這讓她想起了約翰·福斯特。

華蘭茜新生活的樂趣之一就是她能隨時看約翰·福斯特的書了,想看多久都可以。她把他的文字讀給塞西莉亞聽,塞西莉亞很喜歡。她還試著讀給亞伯和巴尼,不過他們不喜歡聽,亞伯覺得很枯燥,而巴尼幹脆就禮貌地拒絕她。

“都是廢話。”巴尼說。

當然,斯特靈家族在此期間從未放棄去拯救家裏出現的這麼一個可憐的瘋子,去拯救她墮落的靈魂和名譽。詹姆斯叔叔的律師和他的醫生一樣沒能幫他什麼忙,有一天,他來看華蘭茜,發現華蘭茜獨自在廚房裏。他告訴她她媽媽已經傷透了心,還有她的行為令整個家族蒙羞。

“為什麼呢?”華蘭茜一邊泰然自若地刷著煮粥的鍋一邊說,“我憑自己的雙手賺錢,有什麼可恥的呢?”

“華蘭茜,別詭辯了,”詹姆斯叔叔嚴肅地說,“這裏根本不是適合你待的地方,你明知道的。為什麼?我聽說那個罪犯史奈斯每天晚上都在這裏待著。”

“不是每天晚上,”華蘭茜回想著,“不,不是每天晚上。”

“這簡直不可忍受!”詹姆斯叔叔暴躁了,“華蘭茜,你必須回家,我們不會嚴厲地處罰你,我保證!我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謝謝。”華蘭茜說。

“你一點也不感到羞恥嗎?”詹姆斯叔叔嗬斥著。

“哦,我有的,但是我所恥辱的事情不是你認為恥辱的事情。”

華蘭茜認真地洗著抹布。詹姆斯叔叔仍然強忍著,他抓著椅子的一邊,狠狠咬著牙齒。

“我們知道你的頭腦現在已經不正常了,我們會諒解你的,但是你一定要回家。你不能在這裏和那個酗酒的、褻瀆上帝的老渾蛋住在一起……”

“你是在說我嗎,斯特靈先生?”亞伯突然出現在門口,剛才他在後門廊處靜靜地抽著煙,津津有味地聽著“詹姆斯·斯特靈”在那裏發表長篇演說。他氣得紅胡子豎了起來,眉毛直發抖。但是詹姆斯·斯特靈的字典裏沒有“懦弱”二字。

“是的。還有,我告訴你,你擅自引誘一個脆弱不幸的女孩離開親友是不對的,我會讓你得到懲罰的……”

詹姆斯·斯特靈還沒說完,亞伯就一下子穿過廚房,抓住他的領子和褲子,使勁把他扔出了門口,一直扔到花園裏,他不費吹灰之力,好像扔出去一隻搗亂的小貓。

“下次你再來這裏,我會把你從窗戶扔出去,最好還是關著的窗戶!”他吼叫著,“你以為你是來拯救世界的上帝嗎?”

看見詹姆斯叔叔被拋向蘆筍地裏,華蘭茜毫不自責地承認她很高興。她以前很害怕這個男人,但是現在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隻不過是小村莊裏的一個愚蠢的勢利小人。

亞伯回頭大笑起來。

“以後的幾年內,他半夜醒來都會想到這一刻的。上帝讓這麼多斯特靈家族的人降生簡直是個錯誤,但是既然木已成舟,我們就得和他們鬥爭。他們人太多了,不過誰要是再來騷擾你我就立刻把他們趕跑。”

下一次他們把斯達林牧師派來了,當然亞伯不會把他也扔到蘆筍地裏去。不過斯達林牧師不知會發生什麼,所以不是很情願接這份差事,而且他也不相信華蘭茜·斯特靈真的瘋了,她一直都很古怪。他,斯達林牧師,一直都沒能了解她,因此,毫無疑問她就是很古怪,隻不過她現在比以前更古怪了。現在他倒是有討厭亞伯的理由了。斯達林牧師初來迪爾伍德的時候他很喜歡圍著米斯塔維斯和穆斯科卡徒步旅行,有一次他迷路了,走了好久才遇到了肩上扛著槍的亞伯。

斯達林牧師以一種很傻的方式問他:“你能告訴我,我要去哪兒嗎?”

“我怎麼知道你要去哪裏,白癡?”亞伯不屑一顧地回道。

斯達林牧師氣得無話可說,可那一刻亞伯已經消失在樹林裏了。斯達林牧師最終還是找到了回家的路,但是他再也不想見到亞伯·蓋伊了。

然而他現在過來是履行自己的職責。華蘭茜心情沉重地向他問好,她承認自己還是很害怕斯達林牧師。她痛苦地確信如果他要是再一次向她搖一搖那瘦瘦長長的手指命令她回家,她不敢不從。

“蓋伊先生,”斯達林牧師彬彬有禮又傲慢地說,“我可不可以和斯特靈小姐單獨說幾句話?”亞伯當時有點醉,剛好醉到過度禮貌與狡猾的程度。斯達林牧師到的時候他正要出門,現在卻停下來坐在客廳的角落裏,雙臂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