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論是斯特靈家還是愛德華·貝克都不知道華蘭茜當時到底在想什麼。華蘭茜憎恨這個葬禮,憎恨那些麵帶好奇來盯著塞西莉亞那大理石般雪白的臉龐的來賓們,憎恨他們的裝模作樣,憎恨那悠長傷感的歌唱,憎恨布拉德利先生的陳詞濫調。如果依著她的古怪想法,根本就不會有什麼葬禮。她會用鮮花覆蓋塞西莉亞,使那些窺探的眼睛看不到她的模樣,然後將她葬在“後北”教堂鬆樹林下的青草中間,挨著她那來不及起名的孩子,隻邀請幾個淳樸的循理會教徒和老牧師。她記得塞西莉亞說過:“我希望自己被葬在樹林的中心,那樣就沒有人會過來說‘塞西莉亞葬在這裏’,接著談論我那悲痛的遭遇了。”
可是事與願違,好在葬禮快結束了。如果斯特靈和愛德華·貝克不知道,但華蘭茜清楚地明白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她會在夜裏躺下來好好思考一下,最後作個決定。
當殯葬的隊伍離去時,弗雷德裏克夫人在廚房找到了華蘭茜。
“我的孩子,”她發抖地說,“現在你該回家了吧?”
“家?”華蘭茜心不在焉地說,她正穿著圍裙計算著晚餐要泡多少茶。從“後北”來了一些蓋伊的親戚,他們已經多年沒有來過了。她現在真的很累,巴不得自己多一副手腳。
“是的,家。”弗雷德裏克夫人刻薄地說,“我想你不會還惦記著在這裏和亞伯待下去吧。”
“哦,不,我不會在這裏待著的,”華蘭茜說,“不過我還得再待上一兩天收拾一下屋子。就這樣,媽媽您看行嗎?我還有很多活要幹,‘後北’來的人們要在這兒吃晚飯。”
弗雷德裏克夫人總算舒了一口氣,全家人一起放心地回家了。
“她回來後我們要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本傑明叔叔說,“這是最好的辦法,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葬禮結束後的第一個晚上亞伯出去散心了,他已經連接四天都在哀傷中度過,再也受不了了。他走之前,華蘭茜告訴他她明天就要走了。亞伯說他很遺憾,他確實是很遺憾。一個“後北”的遠房表姐因為家裏已經沒有什麼傳染病人了,就非常高興地答應來這裏做管家了,但是亞伯根本沒心情考慮她。
“我的姑娘,她怎麼能和你比。哦,我真的感謝你,你真的幫了我大忙,我不會忘記的,我也不會忘記你為塞西莉亞所做的一切。我是你的朋友,要是斯特靈家有誰欺負你,盡管找我,我會拿鞭子抽他們的。天哪!我現在口渴死了,別指望我會在明晚之前回來,如果你在那之前就走,那我們現在就道別吧。”
“我明天回家,但不是回迪爾伍德。”華蘭茜說。
“不回……”
“我會把鑰匙放在柴棚的釘子上,”華蘭茜禮貌地打斷他,“把狗放在倉房,把貓放在地窖,別忘了在你表姐來之前給它們喂食。儲藏室是滿著的,我今天還做了麵包和派。再見,蓋伊先生,你對我的好我感激不盡。”
“我們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亞伯說,“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全斯特靈家族加起來也賽不過你的一根手指。再見,祝你好運。”
華蘭茜走到花園,她的腿有一點發抖,不過看上去很沉著,手中緊緊攥著什麼東西。整個花園沉浸在七月黃昏的溫暖芳香裏,天空中出現了幾顆星星,布穀鳥在沉靜的荒野上空鳴叫。華蘭茜靠著門站在那裏,在期待著什麼。他會來嗎?如果他不來……他來了,華蘭茜聽到斯勞森在後麵樹林裏的響聲。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越來越近——她看到了他的車在路上顛簸著——越來越近——他來了,跳下車子,倚在門口,看著她。
“要回家了,斯特靈小姐?”
“我還不知道。”華蘭茜慢慢地說。她已經決定了,不會再回頭,這一刻太重要了。
“我是想過來看看是否能幫你做點什麼。”巴尼說。
華蘭茜緩了一緩。
“是的,是有事求你。”她一字一句地說,語氣非常平靜,“你能娶我嗎?”
一時間巴尼沉默了,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接著他奇怪地笑了。
“看看吧!我就知道今天有好事等著我,已經出現很多征兆了。”
“等等,”華蘭茜抬起手,“我是認真的,但是我得喘口氣。當然,我非常明白,這樣做是不符合‘淑女身份’的。”
“可為什麼,為什麼呢?”
“原因有兩點,”華蘭茜仍然有點喘不過氣來,但是她還是直視著巴尼的雙眼,這一刻所有故去的斯特靈家人都會轉身離去,而那些沒有故去的根本想不到華蘭茜會在此刻向臭名昭著的巴尼·史奈斯求婚。“第一個原因是,我,我,”她本想說“我愛你”,但沒說出口,但她還是故作輕鬆地說,“我對你很著迷。第二點就是……這個。”
華蘭茜把手中特倫特醫生的信遞給他。巴尼打開了信,似乎終於找到一件安全理智的事情去做。他讀著信,臉色變了。他明白了一切,可能甚至比華蘭茜期望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