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的時候真美,”一次巴尼告訴她,“聽見你笑我也想笑了。你的笑意味深長,好像背後還隱藏著更可笑的東西。月光,你來米斯塔維斯之前也是這麼笑嗎?”

“我從未真正笑過,總是在別人需要的時候傻傻地笑一下。不過現在,我笑得很自然,是發自內心的。”

華蘭茜也不止一次為巴尼笑得比以往頻繁而驚奇,而且他的笑也改變了,變得更健康,她很少再察覺到裏麵有任何玩世不恭的意味。一個笑聲如此爽朗的人怎麼會犯罪呢?然而巴尼確實是在做些什麼。華蘭茜不經意間明白了他到底在做什麼,她認為他是一個負債累累的銀行出納,因為她曾在巴尼的一本書裏看見一片來自蒙特利爾的碎紙,上麵寫著關於什麼欠債的出納的事情。那些描述涉及了巴尼和一些華蘭茜所認識的人,而且從他一些閑談中她發現他對蒙特利爾相當熟悉。華蘭茜已經心知肚明了,巴尼以前在銀行工作,他被蠱惑拿了那裏的一筆錢去投資,但是血本無歸還越陷越深,直到他發現除了逃跑別無選擇。這種事常有發生,華蘭茜深信他是沒有任何惡意的。當然,紙片兒上的名字是伯納德·克雷格,不過華蘭茜一直認為巴尼·史奈斯是個化名,但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年冬天華蘭茜隻有一個晚上沒有過好。那是三月末的一天,雪已經停了,尼普和塔克也回來了。下午的時候,巴尼說要去漫步,要是順利的話天黑之前會回來。但他沒走一會兒又開始下雪了,一時間,狂風大作,整個冬天最糟糕的一次暴雪襲來,把小房子吹得搖搖欲墜。陸地上所有樹木都向華蘭茜咆哮起來,它們一起張牙舞爪,在風中嘶吼著,恐怖至極,小島上的樹被吹得東倒西歪。華蘭茜整晚蜷縮著坐在爐火前的地毯上,她把臉頰埋在雙手中,又不停地抬起頭透過凸肚窗向漫天風雪張望,巴尼在哪裏啊?是不是在湖麵上迷失方向了?或是陷在沒有路的森林裏精疲力竭?那一晚華蘭茜過得如坐針氈,生不如死,藍色城堡裏所有的幸福都化為虛有。清晨暴風雪停住了,陽光燦爛地照耀著米斯塔維斯,中午巴尼回家了。華蘭茜從凸肚窗裏看到他出現在林間的一個拐彎處,在皚皚白雪中,顯得消瘦暗淡。她沒有跑出去迎接他,不知為何她的雙膝一軟,坐在了班卓琴的椅子上。幸好班卓琴從下麵及時逃開,它跑到一邊一直憤怒地呼嚕呼嚕叫著。巴尼在那裏找到華蘭茜,她的頭埋在手裏。

“巴尼,我以為你死了。”她低聲說。

巴尼大笑。

“經曆了兩年的風霜雨雪你覺得這種小暴雪會擊垮我嗎?我在穆斯科卡附近的那個木屋過的夜,雖然有一點冷,不過還算舒服。小傻瓜!你的眼睛好像毯子上燒出的兩個洞,你不會一晚上坐在這裏為我這麼一個曆經風雨的人擔憂吧?”

“是的,”華蘭茜說,“我控製不住自己。暴雪太可怕了,任何人都有可能迷路。當我看見你在拐彎處時,我不知怎麼了,我說不清,就好像我死而複生,總之我說不出這種感覺。”

春天來了。米斯塔維斯的天氣陰沉了將近半個月,然後就到處春光明媚,一片生機了。丁香、玫瑰在盛開,它們在凸肚窗外歡笑,愛撫著這個紫色的島嶼,在風中如絲般輕輕搖擺。青蛙,這沼澤和池塘裏的綠色小精靈,從早到晚地到處歌唱;每一座小島都在一片綠意中宛若仙境;枝頭新抽芽時那短暫的美;檜樹新葉那好似蒙了一層霜般的可愛。所有的樹木都如期開了花,雅致而有靈性,仿佛野外的精魂;楓樹林裏一層紅色的薄霧;閃著銀色光澤飛舞的柳絮;米斯塔維斯那被人遺忘的紫羅蘭;四月裏迷人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