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衝突(1 / 2)

昝三爺平時是個熱心腸,給他送葬的人很多,婦女們用帕子捂著臉,嗚嗚地哭號,男人則滿臉肅穆,一些人還麵帶悲戚,手裏拉著哭喪棒,跟著棺材,默默地往前走。

嗩呐吹出淒婉的哀樂,隨風飄在清冷的空氣中,尖銳的聲音,也掩蓋不住一個童音的哭聲:“爺爺——”

奇峰弄不明白死亡到底是怎麼回事,隻知道每天和他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出門溜達的爺爺,躺在大大的黑木盒子裏,再也不能和他見麵兒。他的心裏,就像有一把鋼鋸來回地拉扯,他似乎都能看到自己的心髒,被分割成一塊一塊,血肉模糊,這種痛苦,長這麼大,奇峰還沒經曆過,他的眼淚哭幹了,嗓子也哭啞了,兩隻眼睛腫的桃子一般,可是,還是沒法停止哭泣。

昝二叔心疼地看了一眼侄子,伸手握住他細嫩的小手。

奇峰看到棺木緩緩地下進地穴,終於忍不住,猛地向前衝,他要和爺爺在一起,他聽到爺爺不甘心的呼喚了。

可是,二叔的大手十分有力,把他扯得緊緊的,一鍁一鍁的黃土蓋在棺木上,遮住了黑亮的油漆,漸漸的,土堆冒出地麵,形成了一個帶著磚砌墓碑的大圓丘。

奇峰昏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二叔收拾了行李,準備把奇峰帶去京城,在火車站,奇峰媽媽王朵朵追來,抱著奇峰大哭,說什麼也不準小叔子帶走兒子,就這樣,奇峰繼續留在了義和屯。

不,本來,媽媽把奇峰帶到了縣城,是奇峰自己又跑回的義和屯。

媽媽給奇峰說了很多好話,讓他留在她的家裏,奇峰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他隻知道有個聲音在召喚自己,他必須回到義和屯,每天,他隻有在爺爺的墓前坐上一會兒,渾身才有勁兒,可是,這些感覺,他笨拙的口舌沒法給媽媽說清楚,媽媽為了留住他,搬個板凳坐在奇峰睡的小屋前,甚至還把門窗都鎖了。

在奇峰眼裏,小屋四處都是門,媽媽守得住一個,怎麼能守住那麼多呢?夜半三更,他照樣輕輕鬆鬆就回了家,黎明時分,準時來到爺爺墓前。

他不知道去采點野花來祭奠爺爺,隻知道坐在墓碑前,把腦袋靠在墓碑上,這時候,他的心就會安寧平和,一整天都不會煩躁難耐。

大概實在拿奇峰沒辦法,媽媽把奇峰的異父弟弟妹妹留在他們的爺爺奶奶身邊,自己追著奇峰來到義和屯。

媽媽離開農村已經好幾年了,剛開始幹農活,雙手打滿血泡,回到家都累得就差癱倒了,但還是咬牙為奇峰做飯、洗衣服,洗頭洗腳。

奇峰的心,慢慢不那麼疼了,但他每天還要在爺爺的墓前坐會兒。

這天,他從墓地回來,聽劉福記的老婆對街坊說:“王朵朵真是個瘋子,城裏的好日子不過,為了個傻兒子跑回農村,她男人和她離婚了。”

“真的?”圍著探聽的女人一起表示懷疑。

“當然是真的,我表侄女女婿在公社當幹部,親眼見他倆離婚來著。”劉福記老婆一臉驕傲,好像這是什麼多了不起的事兒。

“我就覺得他們長久不了,王朵朵是個寡婦,還是農村人,那個男的也是被她的好長相迷住了,這不,年紀一大,顏色不在,就過不下去了。”

劉福記老婆再次向街坊展示她“過人的聰明”,沒想到,朵朵忽然從巷子口衝過來,趁她猝不及防,一巴摑在臉上:“不要臉的長舌婦,沒事幹盡胡唚哩,你怎麼可能知道我離婚?我離婚用得著去趙莊公社?”

一邊的圍觀的人,急忙將兩人拉開,就在錯身的當兒,朵朵一把抓在劉福記老婆的臉上,頓時,四道紅印兒橫貫了那肥白的臉蛋,劉福記老婆“嗷”一聲,甩開拉扯她的人,就向朵朵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