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賽後,我們抬了獎杯回國,文件夾裏有與聖馬力諾簽訂的供貨合同---原本應該歡呼雀躍的航行,卻鴉雀無聲。
我一個人坐在最初為羅濤定的頭等艙內,再也裝不出笑臉,整個人似被抽了骨髓,完全垮了下來。整整十八個小時的航行,我粒米未沾牙,連水也沒喝一口。後來阿芳整個人幾乎崩潰,一直半蹲在我腳邊勸我,說我再不吃東西,她便也絕食了,我才勉強喝下一杯牛奶---但沒到十分鍾,不知怎麼,一陣惡心,又全吐了出來。
“要不你哭一下?”阿芳說:“反正也沒人看見。”
我搖搖頭,麵如死灰---哭?有什麼好哭。世上的事,若哭一哭便能好了,我倒真願意哭他個昏天黑地,但,我縱使哭死了,羅濤就回來了嗎?哭有什麼用呢?
我一言不發,倒在椅子上看窗外,已是深夜,天空中無半絲亮光,隻有機翼的航燈在孤單的一閃又一閃。
來程時,羅濤就在我身邊,一會拉我看太陽,一會拉我看雲海---現在,他走了,一切都走了,隻剩下這黑茫茫的一片。
我將眼睛閉上,眼睛是生澀的,似乎連轉動都有困難,但我不想再睜開眼了,睜開了又合上,合上又睜開,也沒用,他仍不在。
快到達時,下起雨來,與米蘭溫柔的雨絲不同,這邊是瓢潑大雨。
我快步走出航站樓,站在雨中,望著灰霾的天色,忽然不知觸動了什麼,丟下行李,放聲尖叫。
阿芳連忙跑過來,一把抱住我:“明小姐,明小姐,求求你,哭一下,哭一下就好。”
可我哭不出,一滴淚也哭不出---是的,此時我才知道,我太托大了,憑什麼一向以為羅濤是打不走趕不跑的,想起來就隨便對他呼呼喝喝,把他當小孩子一樣訓來訓去。而實際上呢,兩人中年紀大的是我,可永遠需要安慰,需要照顧的那個,也是我。他隨時都在我身邊,隨時都關注我的心事,而我關注過他的嗎?
他自本市出發那天便悶悶不樂,我有留意過嗎?我有探究過嗎?還是我太自信了,自信他愛我,愛到永遠不會放棄我,哪怕天塌了,他也會與我一起扛!
可是,也許,此時此刻,他的天塌了,他卻選擇了自己扛!
原來,我是一個這麼不值得他依靠,不值得他信任,不值得他商量的人!
原來,要失去他,就是一個照麵!
當全世界的媒體雜誌都用最大篇幅讚歎著他鑽石般的光澤時,我,卻已到了失去他的邊緣。
可為何,直到此時,我才知道,我有多麼愛他。
我仰起頭,任雨點冰冷的打在我身上,阿芳在身後拉我:“下冰雹了。”
哦?這麼冷嗎?我怎麼不覺得。
冰雹細細粒,打在臉上很舒服,疼嗎?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我本能的緊緊衣領,獨自往歸程走去。
阿芳在我身後喊:“明小姐,快回來!你的臉上出血了!”
是嗎?出血了?出便出吧,此時,反正也沒人需要我再輸血給他了,留著這許多血,做什麼用呢?
我慘然的笑起來,越笑越大聲,後來幹脆坐到了地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