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撇嘴:“羅濤?羅濤隻得一張嘴,隻有你信他---他早舒舒服服的去當馮園的女婿去了,你還做夢呢---真正給我還了債的可不是他---周某人到底在哪?或者你給我電話,我自己去找他。”
“找他幹什麼?”
母親見我發急,訕訕的:“我總要當麵謝謝人家一聲對不對,到底不是一筆小數目---或者有機會一起做生意也不一定。”
我終於被激怒:“原來您還知道那不是一筆小數目!”
“呦,”母親嚷:“朝我大呼小叫呢,我要不是為了你,怎麼會去和別人賭的那麼大?”
我無語,幹脆回臥室鎖上門不理她。
其實母親從前真不是這樣,我至今仍記得,那時父親仍在生,母親喜歡穿素色的旗袍在客廳織毛衣。一邊織,一邊在我身上比量:“似乎小了一點,花色會不會太豔呢,不過小女孩是要打扮的搶眼一點。”
父親就與她取笑:“你也還年輕,可以穿花俏一點。”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略帶羞澀:“我就算了,每天能為你們父女倆做飯洗衣服,我就挺滿足---又不出門,打扮那麼花俏做什麼。”
父親就笑起來,對我說:“看到沒有,以後長大要學你媽媽,標準的賢妻良母。”
母親那時從不打牌,對賭完全沒有認識,甚至搞不清楚麻將到底有幾張。每次父親的同事來家裏玩時,母親都會親手做一整桌的菜,款款色香味俱全。
我到現在都嘴刁,也都是那時被母親慣出來的。
那時來家裏玩的人都充滿羨慕的說父親:“明生,你是真正有福氣的人。”
可惜這有福氣的人不能一直陪伴他的妻女到老---可憐之人必有可憎之處,可憎之人,亦必有可憐之事---若不是家境突變,母親又何至於成今天這個樣子?
但,我真的不懂如何應對今日的她。
躲進房間,撥電話給羅濤。
他問我:“見到關君了?”
“嗯。”
他沉吟片刻,說:“別太往心裏去---周定邦走時跟我說,要我提醒你,每個成年人,都應該為自己的人生負主要責任。”
我垂下頭,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是,周定邦是給我說過這段話---但,如果外因略好,關與方的人生真的仍是悲劇嗎?
“要不我來看你---下午就應該和你一同去看關君的,你又不讓。”羅濤說。
“我挺好,不用來,還有,”我說:“母親回來了。”
羅濤哦了一聲,沒說話。
我想了想,歎口氣:“我很懷念剛認識你的時候,那時你很挑剔,對我有諸多不滿,會諷刺我是明婆婆……現在,現在你都不肯說話了。”
他隔了好一會兒才說:“因為你不願意聽。”
我將頭埋進膝蓋裏:“是,我有責任---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很多事我都有責任。”
他歎口氣:“你最起碼有權利問我,和馮家媚的事處理的怎麼樣了。”
“你會說嗎?”
“為什麼不?”
我忽然滲出淚來:“不,自從你在米蘭不告而別---你永遠不會知道,直到那一天,你消失了,我才知道你對我意味著什麼---從那天起,我不敢再問你,我不要再做再說再想任何會令你消失的話題,我不能再冒失去你的危險。”
“對不起。”他說。